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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唱戏文不见得只是和佛教有关,不过也一律都是劝人向善,积德攒福,多做好事的内容。

    那一天的所有寺庙,都会筵席大开,免费向所有人提供斋饭。而主厨的斋饭师傅也一定是从各大名寺或酒店请来的大师傅,所做斋饭也是相当美味好吃。

    参加“打教”之前的民众们,都会提前三天在家就开始斋戒,不吃荤,不杀生。在“打教”当日,早早起床之后,沐浴净手,空腹上山。然后在一上午的诵经布道之后,集体在寺庙吃斋饭,下午继续诵经,晚上则会大放礼花,万众欢腾观看庙前的戏台唱戏。

    如此循环往复,历时三天,“打教”仪式才算结束。

    我的外婆和姑姑都是非常虔诚的佛道教信徒,在打教的前三天就开始斋戒。

    而在打教的前一天晚上,外婆告诉我要我和他一起去庙里参加打教仪式。原本,我不太愿意去,但是外婆和姑姑非常的坚持,说要为我祈福积德。

    在两位的影响下,加上英子事件对我的刺激,以及岩场事件让我的担心,忧虑。我答应了,并且通知了其他五位跟我一起去。

    那个时侯的我还不像现在一样虔诚的信神,但是潜意识里面,我希望可以通过神圣的神灵来弥补一些什么。

    我真的需要一些慰藉和宁静!也许需要的不只是我,他们五个也一样。

    四天前的那个夜晚,我们六兄弟第一次完完全全的蜕变成了心狠手辣,刀口舔血的流子。然而,颇具讽刺意味的是,九十六个小时之后,我们却又满怀诚心的去祭拜了菩萨。

    只可惜,流子就是流子,我永远都想不到在这样神圣的日子里,我们还是免不了在自己的手上染上了鲜血。

    七十五(1.22)

    七十五

    第二天四点多钟,习惯自然醒的我,在外婆少有的坚决催促之下,无奈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分别给他们几个打了电话,要所有人到我家来集合,原本是要袁伟和武昇开车过来接我们。

    但是却被一旁的外婆阻止了,她说平时没有怎么敬奉菩萨,今天一定要诚心,诚心才会灵,她坚持走过去。

    我有些心疼她,这么大年纪了还走这么远的路。但是她却少有的非常严肃的坚持着。

    于是,在所有人到齐之后,洗过澡的我们都踏上了去寺庙的道路。

    本来,在九镇旁边一两里路距离的神人山上也有一个寺庙,就是我们兄弟结拜的那个,而且那个寺庙里面也在举行打教仪式。

    但是外婆没有选择在最近的神人山参加“打教”,而是选择了二十里之外泉村的一个叫做五雷山的地方。

    外婆这样做一是因为寺庙不大,外婆担心“打教”不隆重;二是外婆为了表示对菩萨的心诚,帮我祈福才灵验,所以宁愿多走路;三是,外婆以前在五雷山许过愿,年纪现在一步步大了,身体也越来越不如以前。她怕今年再不去,今后就没有机会再去了。

    平时走路已经有些蹒跚的外婆,那天却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的有劲头,完全不要我和姑姑搀扶,她说是因为菩萨保佑。

    早上五点半出发,上午九点钟不到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来到了五雷山上的庙里。

    五雷山说是一座山,确实和九镇旁边的神人山差不多,就是一个高大点的小土坡而已,大概二百多米左右的海拔高度。站在山下,有条被人用水泥铺好的台阶小道直接通到山顶的庙门口。

    到的时候,山上山下已经很是热闹了,由于多年以来对于信仰的摧残、推翻已经起到了效果,对于神灵的敬畏在我们这代人的身上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以眼见者大多是衣着朴素,面色虔诚的中老年妇女,像我们这样几个年轻人在一起的并不多见。

    我们随着外婆一起走到了山顶,从庙门的土地菩萨到庙旁的镇鬼韦陀再到庙里面的金童玉女和观世音菩萨,我们几个跟着外婆一路的三跪九叩拜了过去。

    平时连菜都舍不得买的外婆在功德箱里投下了五百元钱,武昇他们几个也有样学样的一人投了五百元钱。

    可能是我们的大方引起了庙里和尚的注意,拉着外婆不断地说长道短,知道外婆这次来是帮我和家人祈福之后,更是美言不断,预测我可以光宗耀祖,是贵人之相。

    九点半的时候,诵经布道开始,所以人都跪在了铺满一地的蒲团上面,双手合什。几个穿着和平时僧袍不一样的袈裟的和尚,用一种似吟似唱的腔调诵唱着我只能偶尔听懂几个字的经文。但是,经文内容虽然听不大懂,那个腔调和木鱼等法器组合起来的韵律却让人听起来很是悦耳祥和。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感到有些昏昏欲睡,头昏脑胀,扭头一看四周,外婆和姑姑还是一脸虔诚的跪在哪里,其他五个则是像我一样的也正在东张西望,于是,相互一打眼色,我们就提前走了出来,坐在庙前的台阶上抽烟。

    过了一会,布道的和尚唱完了一段经文,中午吃饭的时间也快到了。人们都四散坐在了一起闲聊。

    我事前就给外婆和姑姑抢了两把板凳,刚要二位坐下的时候,我就听到了一阵哭闹争吵的喧哗之声从我们左边不远的人群传来。

    七十六

    七十六

    我扭头望了过去。

    一个满头白发,泪流满面的老太太和一个同样泪流满面的中年妇女正在一边咒骂一边不断的撕扯着一个年轻人身上的衣服。而另一对同样是四五十岁中年人模样的夫妇则死死的挡在年轻人的身前,一脸焦急与愤怒的呵斥着那个老人和妇女。还有几个和那个年轻人差不多年纪的男女也在一边用力的推搡着那两个人。周围其他的人则是在一边努力的劝阻着两方。

    除了那个被拉扯的年轻人和他的朋友之外,其他人大多是衣着朴素,满面烟尘,一看望去就可以知道是乡下人。

    那几个年轻男女却无一例外,都是衣着光鲜,长相也都还过得去。只是男的样子都痞里痞气,两个女的则是化着大浓妆,染着金黄的头发。

    我们走过去的时候,两方人已经被劝架的人拉开了。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和泪流满面的中年妇女,眼巴巴的望着众人述说着什么,说到激动的地方还用手指着那个年轻人大声的责骂。

    慢慢的,我们听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我们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弄明白了这件事之后,一股熊熊的怒火还是在我的胸膛里面炸开。

    这两方人都是泉村乡人,住在山下很近的两个相邻的村里。那个白头发的老太太是那个哭泣的中年妇女的妈妈,而那对呵斥他们的中年夫妇是年轻人的父母,其他的几个年轻男女是那个年轻人的朋友。

    而那个年轻的男子叫做李建国,今年二十六岁。是泉村出名的一个二流子。

    二流子和流子的概念是完全不同的。流子是跑社会,混江湖,而二流子是无所事事,偷鸡摸狗,专做坏事的人。在我们那里,你说一个人是打流的,也许并不见得就一定是贬义,但是你如果说一个人是二流子,那么这就一定是在骂人了。

    这位哭泣的中年妇女有个女儿,叫做王芬,今年十九岁。

    三年前,女儿十六岁的时候初中毕业,考上了市里的一所农校,学会计。在放寒假回来之后,认识了当时还在泉村四处游荡的李建国。李建国甜言蜜语,相貌又还不错,刻意的追求年少无知的王芬,很快两个人就背着父母交往的多了起来。

    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李建国一个假期就说的王芬云里雾里,死都不肯去读书了,一定要跟着李建国出去打工,说要赚大钱,年底回来了给家里还账,盖楼房,让哥哥结婚。

    家里人死活不同意王芬跟着李建国出去,一定要她继续回市里去读书。于是,一个俗套的故事情节出现了。某一天的清早,王芬给家里留了一张字条之后就跟着李建国私奔去了广东。

    刚开始,王芬还给家里打了几次电话,说会和李建国结婚,李建国在外面对她很好,很照顾她。他们会好好赚钱,要家里别急,到时候发了财就会回来的之类的话。

    家里人没有办法,生米煮成熟饭,也只能这样了。但是后来,有三个多月王芬没有给家里一个电话,家里人急的要死。

    好不容易快过年的时候,王芬打来了电话,电话一通,王芬在里面就是哭,家里人问她怎么了,也不肯说。再之后,就再也没有电话了。

    第二年,家里人四处打听,打听到李建国在广东东莞,阳江和汕尾等几个城市曾经带着王芬卖淫。于是王芬的爸爸和哥哥就赶到广东到处去找,花了几千元,人毛都没有看见一根。

    最后,下半年的时候,他们通过隔壁一个乡也在外面打工的人探听到,在上半年的时候,王芬因为不听话,不肯老老实实的卖淫,早就已经被李建国卖到了山西的一个叫做右玉的地方给人当老婆去了。家里人听到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痛哭流涕,却又一筹莫展,万般无奈。

    过年的时候,李建国回来了,王芬家人找到李建国要人,王芬的哥哥还和李建国打了一架,结果只得到了李建国给他们的一个具体地址,说如果要人就自己去找,不关他什么事。

    于是,王家人在九镇派出所报了警,警察来的时候,李建国却死不承认了,说王芬自己和人谈恋爱把他甩了,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警察也没有太多办法,警察走后,王家人再去找李建国,才发现李建国也连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