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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三哥递上了一根芙蓉王,点燃之后,两个人又无端的陷入了沉默之中,只听到“吱溜”“吱溜”吸着茶水的声音,和面前飘飘渺渺慢慢散去的青烟。

    感觉像是过了很久,三哥端着手上的杯子突然开口了:

    “小钦,而今生意怎么样?还好沙?”

    “哦,还过得去,就是那个样子,这么多人等着吃饭的,混日子吧。”我没有看他,默默低着头说道。

    又是短暂的沉默,我抬起头看着三哥说:

    “老大,你呢?都没有看见你回来,忙得很吧?都还好沙。”

    “还可以还可以,这段时间是有些忙。”

    继续的沉默。

    当中有好几次,我都想抬起头来,去好好的问问就坐在我对面,近在咫尺的那个人:

    “为什么那天你要交代幺鸡和鸭子拿枪过去,难道你是真的要办了我吗?你就这么恨我,忌我?”

    但是,每次话到嘴边,都化为无言,为了掩饰心里的那股激动和压抑的那份尴尬,我只能不断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手上的那杯苦茶。

    我想三哥也是一样,那一天在他的心里,一定也有着很多的话想要问我,却又说不出口。

    因为,我看见他也在心不在焉的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他的那杯茶。

    纵然两人心里都是思绪翻天,却皆已是有口难言。

    终于,从里屋传来了外婆叫我吃饭的呼唤。

    随着那一声呼唤,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我觉得我们两个人彷佛都释放出了一阵轻松。

    三哥缓缓的放下了手上的茶杯,拿起了放在旁边的皮包,站了起来,看着我说:

    “小钦,那你去吃饭吧,我也该走了。”

    “一起吃点吧?”

    “不了,不了,我还有事,你去吃饭吧。”

    “那好,老大,慢点忙,注意身体啊。”

    “好好好,有时间了,我们兄弟再一起聚聚。”

    “好的好的,没问题。”

    在三哥转身走去之前,我看到了他的嘴微微的一张,我的心里也一阵抽紧。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我宁愿他不要说出来,因为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

    但是三哥的嘴最终还是张了一张,化成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对着我点了点头,大步的走了出去。

    经过了那一切,无法再去面对的不止是我,还有三哥!

    看着那张别克开远,心酸的感觉再一次的涌了上来,我不用自主重重的叹出了一口气,拿上凳子,转身走了进去……

    物是人非世事休,未语泪先流!

    这,就是江湖。

    一百二十四

    一百二十四

    在那次谈话发生过后的一段日子里,我和三哥各自都还曾经试图着要去修补什么,要去挽回什么。

    我们互相都想找到曾经的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靠,但是却又都感到力不从心,只因为我们的的确确已经失去了彼此之间那份信任和依靠。

    三哥再也摸不清,在我的心中,他是否还是那个值得尊敬的三哥,我又是否还是那个值得他去爱护的弟弟;而我一样再也弄不懂,我再次付出信任,畅所欲言之后换来的会不会又是那一把把黑洞洞的枪。

    每次,当我们的眼神交集的时候,看到的总是对方眼中欲说还休,极为纠结的复杂神色,而在这种神色之间,若隐若现的居然让我还看出了一丝丝警觉和生疏,一丝丝对着多年手足的警觉和生疏。

    所以每次原本诚心的谈话,最后却总是无一例外在彼此的小心翼翼和不断试探之中完结。

    这件事成为了我们所有人心中的一个不愿碰触的伤疤,而这个伤疤,我们自己不愿揭开,也无法揭开,因为,我们大家都痛怕了!

    于是,一切都在这样的煎熬和沉默之中消磨殆尽。

    在三哥面前,我不再像以往一样的百无禁忌,畅所欲言,而是变得小心翼翼,谨言慎行。

    他喝醉的时候,孤单的时候,不会再深夜打电话给我,和我畅谈一宿;我无助的时候,彷徨的时候,也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寻找那一个如山的依靠。

    我不愿再在别人面前自豪的说起,我是义色的弟弟;他也不再带着我出席他认为重要的场合。

    我不再在喝酒的时候,旁若无人,大摇大摆的径直坐到他的身边;他也不再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的呼喊我过去。

    对于他的话,我言听计从,不再有任何的反驳;对于我的错,他也和颜悦色,不再斥骂相加。

    我们都客气而生疏的维持着我们之间的关系,看上去,维持的还相当不错。

    只是,最终我他之间,却变成了真正的老大和小弟。

    我记得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之中比较难熬的几段日子之一。可能是我的双手沾上了太多的血腥,我的灵魂染上了太多的污渍。

    所以,上帝给予了我残酷的惩罚。

    在我受到了那一巴掌的羞辱与打击的时候,在我与情同手足的三哥渐行渐远的时候,我还永远的失去了我人生之中的第一段爱情。

    还记得是在我的迪厅刚开业没有多久的时候,因为忙,那段时间我很少去省城看君。

    某一天的晚上,君给我打来了一个电话,本来是普通的聊天,最后却变成了君对我的劝阻。

    电话里面,她希望我不要再打流,而是去找一份堂堂正正的,可以见人的真正工作,或者读复习班,考大学。

    而那个时候的我,正处于人生中第一份事业刚刚展开的时候,心态之膨胀,意气之飞扬,恨不得一夜看尽长安花才好;是绝对听不得,也听不进旁人任何的言语的。

    所以,我们大吵了一架,君在电话里说,对我很失望,她原本以为我只是年少无知,血气方刚才会踏上这条为人所不齿的道路。但是没有想到,而今的我却还是不知悔改。

    那通电话之后,我们的关系陷入了低潮,后来我也去过省城几次,我们在一起也还是很开心,但是轻狂的我,却不知道,一切都已经开始改变。

    一百二十五

    一百二十五

    我还记得,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是我去省城找她,在一个黑色的星期六。

    去之前,我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说我要过去,要她等我。她在电话里面告诉我说,她周末都要参加党员培训班,所以没有时间陪我,要我不要过来。

    本来,她这么一说,我也打消了去看她的念头,但是那天吃完晚饭之后,我却鬼使神差的,感到特别的想她。

    最终,我还是一个人开着车,来到了省城。

    到的时候很晚了,给她寝室打电话,寝室的同学说她下午出去了还没有回来。我问她是不是去党员培训班了,同学说,党员培训班只有上午上课。

    挂了电话之后,一丝的疑心促使我没有直接拨打君的手机,而是坐在车上,默默的等在了他们宿舍的街对面。

    十一点多的时候,无数个垃圾电视电影里面的老套剧情出现了。很远,我就看到了君熟悉的身影,只是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斯文俊秀的,牵着她的手的男人。

    如果说三哥和我之间的变化,就像是无数的小虫,生活在我的心里,将我一点点,慢慢的噬咬;那么,那一刻的场景就像是一头狂暴的雄狮将我的心整个撕裂,完全摧毁。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猛然袭来,那一瞬间,我很想下去,去毁掉我眼前的这两个人,毁掉我自己,也毁掉这个世界。

    但是,我终归还是呆呆的坐在那里,见惯了生死的我,却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我只能一动不动,呆滞的看着她们走过街的对面,停在了君的宿舍前,亲热的交谈相拥。

    讽刺的是,那一刻,我却觉得那个阳光斯文的男孩站在君的旁边,两个人是那么的匹配,那么的美好。

    而坐在车里,缩在一角的我,却又是那样的猥琐和灰暗。

    我自惭形秽。

    看着那个男孩走远,看着君上楼,我还是呆呆的坐在车上,一动不动,只是觉得很累很累,就像是我第一次废了黄皮之后的那种累,累的我连走都不想走。

    最后,就在那个晚上,我还是和君见了一面。

    我还记得,那天她说她在英语角的时候,我在喝酒;她在逛街的时候,我在打牌;她在学习,睡觉的时候,我在砍人;她在想我的时候,我却在跑路。

    总之,那个夜晚,她带着泪,带着伤感说了很多很多,给我表达出了一个意思,她和我的世界已经分开了,而且她怕了我的生活带给她的那种不安定和寂寞的感觉。

    当她的说的时候,我看着她瘦削的双肩,因为哭泣而在不断的耸动,突然就有了一种很陌生的感觉,我觉得她的双肩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漂亮,而这样的双肩我是曾经真的搂过,还是只是我的一个美梦而已。

    看着透过她的双肩射下的那一盏昏黄的街灯,那一刻,我无来由的感到了一阵恍恍惚惚,一时之间不知身在何方。

    那天,我并没有和她吵,甚至,我连道歉都没有要求。

    只是在她说今后我们还是朋友的时候,我告诉她,我们不再是朋友,连熟人都不再是,我们只是两个不会再见的陌生人而已。

    她泪雨滂沱。

    在车开动的那一瞬间,我知道,在医院的那次,我们所说的那些美好的誓言,那些企盼的承诺,都已化为云烟。

    再后来,君参加了本省的一次选秀,认识了另一个男人,于两年后远走新西兰。

    从此天涯,各自欢喜,各自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