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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面一下大乱,几乎所有人都飞快的站了起来。

    我看见小二爷,明哥,牯牛几个飞快的拉住了胡玮,其他人也纷纷的站了出来;险儿则是安静的站在自己位置上,只是不知何时,一支右手已经放在了兜里;较远的小易则是飞快的抄起一个酒瓶挡在了一只手捂着头的蛤蟆面前。

    胡玮扔酒杯的那一刹那,我也感到很意外,在他站起来想要冲过去的时候,我也下意识想要拉住他。

    但是小半个屁股都已经离开了椅子的我,却又飞快的坐了下去,因为在那一瞬间,我看见了桌上还有一个人没有动,这个人不但没有动,而且还颇有深意的死死望着我。

    那个人是三哥,他依然安稳的坐在我的对面,隔着一张桌子,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我。

    所以,我破天荒的没有拉胡玮,也安稳的坐了下来,就像我对面的那个人一样。

    我定定的看着他,我想知道,一脸平静坐在那里的他,想的是什么?说的又会是什么?

    三哥放下手上的玻璃茶杯,终于说话了:

    “蛤蟆,小钦不是我的马仔,是我的弟弟。胡玮,你坐下来,我当没有事发生,莫要我发火。”

    三哥这么一说,我才站起来,一手把还在继续挣扎着的胡玮拉着坐了下来:

    “你搞什么名堂?没得大和小了,老大,明哥都在这里,你连财神爷都敢打啊。坐下坐下。”

    我拉胡玮,胡玮才听话的坐了下去,我故意边说边看着三哥。他还是一脸的平静,从里面我却放佛看出了一丝阴寒的冷气。

    打小就让我害怕无比的那种熟悉的冷气。

    然而在这个时候,我却突然发现我也不是原本想象的那么害怕了。是因为我长大了?还是因为我已经失去了对兄长的那份敬畏,剩下面对我的只是经历过无数次,已经习以为常的属于流子之间的较量?

    一百三十六

    一百三十六

    安静下来,气氛已经开始尴尬。

    被打了一下的蛤蟆,衣领上都是酒渍,一脸愤怒的坐在那里一声不发;三哥还是脸色如常的径自不断夹着桌上的菜,埋头大吃,酣畅无比;我坐在椅子上,慢慢的点上了一支烟,大力的克制着自己内心的任何波动,尽量自然的一口口慢慢抽着。

    其他大部分人的脸上则都出现了一副尴尬,紧张,小心的表情。

    包厢里一片沉默。

    只有险儿毫不在意的径直玩耍着手上的zippo打火机,不断发出“铛啷”“铛啷”的脆响,一阵阵的传入耳膜。

    过了半响,我感觉坐在身边的明哥突然背脊一张,身体一挺,马上又柔和了下来,好像释放了一些什么东西之后,很亲热的一只手搂着我说:

    “小钦,我晓得你心里有火,先听我给你说。”

    但是明哥话还没有说完,一直在埋头吃菜的三哥却伸出一只手打断了他的话。

    我和明哥都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他边对我摆手示意稍等,边慢慢从面前的盘子里拿起一只猪蹄放在嘴边,大口大口的嚼着。

    除了还在埋头玩着自己打火机的险儿之外,全桌人的注意力都渐渐的放在了正在自顾自嚼着猪蹄的他身上。

    看着他咬下最后一口带筋的猪蹄肉,再喝下大半杯茶水,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抹了抹嘴才抬头望着我一笑,端起了面前的一杯酒说道:

    “小钦,来来来,这个事,是我们兄弟自己的事,别个都说不好。来,我们兄弟先喝一杯!喝一杯再说。”

    看着对面那个人无比熟悉的笑容,似曾相识的说话,在那一瞬间我的心软了。

    我突然感觉我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在无数人的面前,只有我们之间才是最亲近的,才是最默契的,才是最铁的那个从前。

    那种相依相靠,全心以对,绝不怀疑的感觉又一次的回到了我的心里,让我百味杂陈。

    看向对面端着杯子笑看着我的那个人,进来之前那满腔的怒火好像已经烟消云散,我甚至仿佛有了一些自责,我为什么会因为钱而去恨三哥?钱是重要,但是这是三哥啊,这不是别人,是从小看我长大的三哥啊!

    我仰头一口干完了手上的这杯酒,就像以前一样的毫不犹豫,然后也同样笑着看向他。

    这是我进来之后第一次真诚的笑,是对面那个人口中的那句“我们兄弟自己的事”所带给我的真诚的笑。

    我相信,如果那天晚上,我脸上的那一个笑容能够持续到整个宴会结束的话,那么什么蛤蟆,什么坐庄都不再是问题。

    也许,在喝完之后,我们还会抛开之前的种种隔阂,再次回到以前,回到一切都属于“我们兄弟自己的事情”的那个以前。

    但是可惜的是,我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太久,在三哥放下酒杯,接着说出了下面的一句话之后,那个美好的笑容就完完全全的僵在了我的脸上。

    一百三十七

    一百三十七

    “小钦,这个事,我本来是准备今天晚上再和你单独一起,仔细说一下的。我想和蛤蟆合作一起搞六合彩坐庄,我晓得开始你和蛤蟆接触过了。

    但是这件事既然而今我搞了,你也莫不舒服,我当哥哥的也不抛开你们兄弟,我分你们六兄弟半成。啊?

    这个事钱来的的确是快,但是风险也大!再说,你们小小年纪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吧?是不是?”

    三哥后面还说了很多希望我不要不舒服,今后会有好处给我,不要心急之类的话,我模模糊糊的都没有听进去了。

    我只是感到我脸上的肌肉越来越紧绷,我一直想要努力维持住脸上的笑意,但是却感到一步步的力不从心。

    当我听到三哥说分我们半成的时候,我就已经感到心里像是吞了一只活老鼠一样的恶心。

    不抛开我们?

    把事情搞定了,现在给我说分我们六兄弟半成,这叫不抛开我们,我分一个牵线带路的红杰都是分的一成啊!

    可是你却给我说分我六个人半成,还是不抛开我们!

    风险大?我都跟着你打了这么多年的流了!脑袋都别在裤裆里过了四五年了!我还怕这个赚钱的风险?

    其实你根本就不用分我,哪怕一分钱都不用,更不用拿风险来吓我。我只要你给我说一句:小钦,这个事,你就给我来做吧。好不好?

    这样就够了,可是你没有说,你说的全是假话!骗小孩的假话。

    在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感到恶心,真正让我感到愤怒的却是那句天公地道的“你们小小年纪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吧?”

    我终于忍不住了,抬起头,冷冷的看着对面位置上还在不断说着什么的三哥:

    “老大,你要搞你就搞,分不分我都无所谓的,你是大哥啊!我没有脾气的。其实你今天晚上给我说,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你都搞好了还和我说什么?我年纪小,也拿不好个主意。只不过,上次放篙子的时候,你问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这次,你又问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那老大,我问你,你有了这么多的生意了,你还要搞这件事,你要那么多的钱又做什么呢?”

    “咔嚓”一声,险儿终于盖上了不断把玩着的打火机盖子,抬起头来看着我。

    所有人都一下安静下来,望向了我。

    周围一片死寂,连空气都好像在那一瞬之间被完全抽空,无比的压抑而逼仄!

    三哥脸上的笑容和平静也终于完全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沉无比的脸色和一双闪闪发亮的眸子,死死的钉在我的脸上。

    我也毫不示弱的望向他,望向对面那个人,那个曾经让我敬畏无比,视为靠山的人!

    “胡钦,你而今好像很不舒服啊!我尽量忍你了,你最好莫让我发火。我告诉你,做事各凭本事,你怪不得哪个!半成,你要还是不要?”三哥望着我,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吐出了这些话。

    看着三哥的样子,我没有一点点害怕的意思,我只是突然发现,原来在我面前的这个一直让我敬畏不已的人,也只是一个流子,一个让我恶心的流子,一个和我一样被人看不起的流子。

    我站了起来,小二爷,险儿和胡玮也跟着我一起站了起来。

    “老大,多谢你一番好意了,我不要!我今天来也不是想要你给我分点红的。我不敢怪你,我也不会怪,这确实是你凭本事搞到的。我今天来只是想说一声,老大,今后九镇坐庄就是你的了,哪个不舒服你,我帮你办他,我的话就这么多。老大,我就不打扰你开心哒,我们先走!”

    说完,我带头拉开椅子,走了出来,一只手指着对面的蛤蟆说道:

    “不过,蛤蟆!他把我和红杰当猪玩,老大你肯定也是晓得的,就不用我说了。”然后我再望向了蛤蟆:

    “所以,狗杂种,我通知你一声,这件事,我记着的,你放心,绝对不可能就这么完!”

    说完,我扭头就走,身后传来了蛤蟆的一句话:

    “丢雷老母,几个小麻皮不晓得天高地厚。老子香港水房都混出来了,和我屌?不用你找我,今天这一下,我会找你的。”

    听到蛤蟆的话,我并没有想要理他,因为我觉得没有意义了,我的话到了,他要怎么办随他吧,手底下见真章。

    但是一个人马上站住了脚步,回过了头:

    “蛤蟆,记好,我叫险儿!我不晓得什么鸡巴香港臭港,水房火房。我就告诉你一句,在九镇附近三镇十八乡,哪个都可以搞六合彩,你搞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