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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打了几个电话给幺鸡和团宝、阿标他们,做了一手准备,并且还把呆在岩场的牯牛和明哥几个人叫了回来一起商量。

    但是他并没有想到,我居然真的会胆大包天,敢一晚连扫他所有的场子。所以,除了集合手下之外,他并没有做其他的准备。

    而一旁的武昇根据三哥接到的那个电话和当时的所有表现,知道了我们砸三哥场子的事,也知道我们居然连癫子都一起砍了。依照他对我们的了解,再一结合地儿发过来的短信,越想越不对劲。最后终于明白过来,地儿发给他短信的意思,是念及兄弟之情,要他和袁伟避祸。顿时之间,武昇浑身上下毛孔直立,惊出了一层冷汗。

    一方是结拜兄弟,武昇绝对不能把这个消息告诉三哥,万一三哥下定决心要办我们,出了事,武昇一辈子都不会安心;但是另一方又是有过救命之恩的大哥,武昇也绝对不能让大哥在毫无准备的情况出事。

    但是现在的情况看来,只要两方人马一碰头,就是天雷勾动地火,可怕的结局可以预料到,却又无法避免。

    万般无奈之下,武昇找到袁伟,两个人再三权衡半天,一起做下了一个决定,一个无法分辨究竟是好是坏,但是却对于今晚所有一切的最终走向起了决定性作用的决定。

    他们决定找一个人,一个他们当时一致认为也许是唯一可以消解这场大祸事的人。

    这个人就是刚从岩场赶到不久的明哥。

    在深夜的水泥厂外面,乌漆麻黑的大坪子里,随着三个烟头的暗灭,武昇将地儿的短信和自己的分析都说给了明哥。

    明哥听后,一样大惊失色,猛地把手上烟头一扔,立马掏出手机来,给我打起了电话。前前后后,一共打了六次,我却都没有接。

    明哥终于死心,他认为凭他的几句话,也一样消弭不了这场大火拼。因为我不接电话的态度,已经表明,我不愿听也再听不进任何人的劝,我们兄弟是铁了心要和三哥大干一场。

    凭良心说,也许当时,我真听到电话的话也一样不会接。但是事实的真相是我确实没有听到,电话响起的时候,应该就是我们刚赶到胡玮和团宝他们打架现场的时候。

    但是这不重要了,无论我是有意还是无意不听电话,当时的明哥都不会知道,也一样影响不了明哥的决定。在规劝我这一方的希望破灭之后,明哥马上做出了另外一个决定。

    一个出乎了武昇和袁伟意料之外的决定。

    挂上电话,明哥依旧默然的蹲在地上,很长时间,脸上都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双眼只是茫然而停滞的望着前方地面上的某一点。

    武昇和袁伟两个人被明哥的这个举动搞得有点莫名其妙,等了半天,明哥还是那付表情,袁伟忍耐不住,终于开口问道:

    “明哥,怎么搞啊?你要想个办法啊,这个事真的搞起来了,就不得了了。怎么办啊?”

    话出口之后,明哥却还是恍如未闻一样,一动不动,就在袁伟和武昇两个人心急如焚,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明哥抬起了头,说出了几句话,几句让另外两人状如雷击,却又哑口无言的话。

    当日后,从武昇口中得知明哥当时所说的那几句话的时候。一旁的我百味杂陈,心情之纠结复杂,言辞难以表达万一。但是,也就是在那一刻,我完全能够体会明哥当时说这句话时候的心情,一定也如同我听到之后的心情一样复杂,甚或更加复杂百倍。

    明哥的话是这样说的:

    “没得法哒!尾巴、武昇,我只怕要告诉义色这个事,多少做个准备,不然真的就要出大事。”

    “你们两个莫怪我,不是我铁明不义道,也不是我铁明不喜欢小钦,要办他。你们和小钦是兄弟,我也一直当小钦是老弟,他和义色搞僵哒,我都还是一样的。只是这个事真的搞大哒,不是我管得了地。”

    “我晓得你们为难,我皮铁明一样地为难。只是,你们莫忘记哒,我皮铁明再怎么搞,也是和义色结拜这么些年的兄弟啊!!!”

    兄弟自当要铁兄弟,天经地义,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只是道理说来简单,若非身陷局内,个中滋味,当下取舍,又何堪与外人道哉!

    一百八十八

    一百八十八

    明哥将三哥从房间里面叫了出来,在屋前的走廊上,就当着武昇和袁伟的面,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原本从房间里面出来的时候,三哥脸上依然是愤恨不已,恼怒不堪的表情。出乎意料的是,当明哥说完了这一切之后,三哥整个人却都变了。

    他突然变得沉稳了下来,不再失态,也不再亢奋。原本怒气满面的脸色化成了异常的平静,一双被酒精和暴怒灸红的眸子里也不再射出凶残的光芒,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种让人感到更加胆寒的平静。

    三哥听完之后也是很久没有说话,良久良久,才突然从口中冒出了一句轻微到几乎听不到的话来:

    “蓄山养虎,虎大伤人!”

    众人都以为三哥会接着说些什么,谁知道,三哥再次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半响,才猛一下转过头对着武昇和袁伟两个人说道:

    “你们两个人先把手机给我一下。”

    武昇和袁伟面面相觑,一时还没有领会三哥的意思,但是看着三哥虽然平淡却也坚定的表情,只得都把手机拿了出来。

    在把手机递到三哥手上之前,武昇还是忍不住说了:

    “三哥,我给胡钦打个电话,给他说一下好不?你也是看他从小到大的,你晓得,他这个人不是那么没得良心的人。我给他说一下,也许今天就没得什么事了?”

    听完武昇的说话,三哥一个字都没有回答,还是一动不动,伸着一只手保持着接手机的姿势看着武昇。

    武昇只得将手中的手机慢慢放在了三哥的手里,再一次说道:

    “三哥,我们都是一条街上地,这么多年,未必真的要搞到刀兵相见啊?你砸了他的迪厅,他也砸了你的洗脚城。就这么扯平了吧?我求你!”

    事后武昇说,当时他说这句话是做好了被三哥大骂一通的准备的,他也想好了,不管三哥怎么发脾气,怎么骂,他都要继续劝阻三哥。

    但是三哥当时的表现却是他完全意想不到的,也让完全打消了继续坚持的想法。

    听完他的说话之后,三哥并没有大发雷霆,反而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望了半天。

    武昇说当他看到三哥那种眼神的时候,就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他再说什么都没有用。因为,当时三哥的眼神,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非常陌生和寒冷,目光闪烁不定,彷佛会放光一样的盯着他,直到他再也抵挡不住,带着狂跳的心脏低下头去。

    他说,那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错觉,他觉得只要再说错一句话,三哥也许会立马杀了他。

    听到武昇描述得时候,我脑海里不知觉就出现了三哥当时的样子,这种眼神对于武昇也许是很陌生,但是对于我,并不陌生,因为跟着三哥的那些岁月里,我曾经见过两次。

    一次是在市里绑了黄皮和向志伟的车上,黄皮要求三哥放了向志伟和张泡的时候;另一次是在水泥厂前面的那家鱼馆里面,我向三哥说出我要搞小兵儿,然后接下他手中高利贷生意的时候。

    那两次,三哥都是这样的眼神,无情、冷漠、冰凉、阴寒而又诡秘。

    一百八十九

    一百八十九

    接过了武昇他们的手机,三哥转身就向门里面走了进去,进门之前,他半侧过头,对着武昇和袁伟说了这么一句话:

    “如果,我砸了别个的场子,别个就可以砸我的场子来抵消的话,我义色在道上打滚了这么十来年,一百个场子都抵不住别个来砸!老子而今是打流,不是专门和别个扯皮!

    胡钦他们今天敢来水泥厂就来,还省事!不敢来,我从明天开始,什么麻皮事都不做,专门找他们。晓得不?武昇,你和袁伟,你们两个,今天把这个事告诉我,我心里舒服,真的舒服!证明你们心里还有义色这么一个弟兄。但是我也丑话先说在前头,你们上次在市里就放了胡钦一马,人情还哒,我也不怪你们。只是今后,我劝你们两个还想跟着我的话,最好不要和他们再来往。今朝这个话,我讲了,就会信你们。但是日后要是万一出了什么事,让我发现你们跟着我,又两面三刀,到时候就莫怪我义色翻脸不认人。

    出来打流求得就是个财,挡财路哒你莫讲是一条街上地,就算是一个屋里地,也哪个都怪不得哪个!话就到这里,你们两个个人看着办?”

    说完之后,三哥就走回房间给我发了那一条短信。留在外面噤若寒蝉的两个人只得将最后的一线希望投向了明哥。

    明哥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对着他们摇了摇头,也随在三哥身后走了进去。

    只留下了一夜的寒意,与两颗备受煎熬却又莫可奈何的心。

    之后,武昇借着帮三哥他们买烟和槟榔的机会,来到了水泥场外,向杂货店的老板借电话给我打了几次,我却一直没有接。

    武昇怒火中烧,却又莫可奈何,给我家里打电话吧,又怕家人知道情况;给别人打电话吧,一时之下也找不到可以联系我的人。情急之下,他想到了我在省城读书的弟弟,于是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没有细说,只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弟弟一定联系我,告诉我不要来水泥厂。

    放下电话之后,武昇这才心神不宁地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