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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衣文士看那花衣红袖的童子,愕然道:“先前林中示警之人,莫非便是你么?”那童子得意一笑,道:“可不就是我么?可惜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竟将‘满月之时,敖劫复归’的老规矩忘得一干二净。”此言一出,绿衣文士羞臊得面红耳赤,慌忙转过头去。

    杨起被祁恬拉扯衣袖,甚是奇怪,看她悄悄指点红袖童子的脚下,不知所以。祁恬看他昏噩不解,心中焦急,附耳低声道:“这童子肢体齐全,为何月光之下竟然无影无踪?”杨起依言观之,果真如此,心中不觉一惊,暗道:“难道他也是阴鬼不成?”再看那小道童,却是踪影俱全。

    迦楼罗微微一笑,旋即神情肃然,眉头微蹙,正色道:“我且想想你们为何会在此地出现?”略一沉吟,呵呵笑道:“是了,我记得了。年前红锦仙子替凡间生病的丈夫求药,老君念她因人凡结合而被天庭贬责,不敢施与。你眼看不得,便从炼丹炉中偷取金丹暗暗给予。

    结果手忙脚乱之间,反将一炉的上好的丹药悉数损毁,惹下弥天的大祸。老君气愤之极,因此轰你下凡历炼修行,言道若是不赚足十万两白银抵偿金丹的炼制费用,便不得再回到兜率宫中为差。

    至于红孩儿么?你是看地狱的幽明归桥黑暗难走,就寻思用鬼火替一路的阴魂照明引路,却不慎烧了三殿判官的银库,被罚到人间卖药赚钱,少了三千两黄金的本息,便不被阴司黄泉容纳,那时孤魂野鬼,可是万分的凄凉了。”

    清风与红孩儿满脸通红,忖道:“如此不成体统之事,何必大声宣扬,这是故意要在旁人面前笑话我们了。”却不敢违逆西天佛爷,于是讪讪陪笑,齐声道:“罗汉爷爷神机妙算,晚辈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迦楼罗叹道:“哪里是我神机妙算?不过是前些日子曾去兜率宫和三殿阎王处分别拜访,听他们讲述过你们的祸事罢了。我年纪老迈,总要过上好一些时刻才能想起。”

    杨起一众忖道;“原来是因为要做好事的缘故,如此说来,他们也是好仙好鬼了。”

    清风道:“我们偶尔经过此地,却……”话未说完,被迦楼罗打断,看其缓缓摇头道:“不对,不对,分明就是有意而来,怎么又变成偶尔经过呢?”红孩儿愕然一怔,道:“罗汉爷爷以为我们为何而来?”与清风相视一眼,皆是心中暗道:“便是西天的大罗汉,也不能算尽神鬼的心思吧?”

    迦楼罗掐指一算,哈哈大笑,哦道:“原来如此。”清风与红孩儿面面相觑,讶然道:“原来怎样?”

    迦楼罗不慌不忙,慢条慢理道:“他四人要去辉照山赤足大仙处一窥究竟,其路程前后约有六万八千余里,也不知会遇上多少的妖魔鬼怪、风云坎坷,那受伤负难也是在所难免的。你们两个娃娃正是思忖到了这一点,以为若是有了这等克难克险的主顾,不时售卖一些疗伤治疾的药材丹药,一趟跑将下来,想必能赚得不少的银两,于是便一直跟随么?”

    清风与红孩儿见心机被识破,再也不去隐瞒,尽皆点头称是。杨起闻言,顿时哭笑不得,对黄松叹道:“我们也是一贫如洗的穷人,如何竟将别人当成是腰缠万贯的老财主了?”

    黄松拍拍脑袋,道:“虽然还有两个水晶元宝能够置换金银钱财,但要应付此番的迢迢路途都嫌不够,哪里还有余钱去买什么药材?”

    红孩儿暗自冷笑,忖道:“这是故意哭穷了,若是以后买药,他便有了借口肆意杀价,果真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了。”心中甚是不服,道:“罗汉爷爷方才说道你们之中有人精通买卖生意,既然如此,便是一夜暴富也是可能的。”

    清风道:“若是诚心要买救命的丹药,再是贫穷也能掏出白花花的银两,自古以来,无论天上地下,皆是如此。”一眼往迦楼罗瞥去,撅嘴道:“只是罗汉爷爷给了你们疗伤宝袋,也就用不上我炼制的丹丸了。”

    第十二章杨银瓶斗魔枪(1)

    红孩儿不以为然,辩驳道:“那妙水治疗普通的刀剑之伤自然有效。若是大妖大怪的伤害,或毒或蛊,或五行之疾,那还得我们的奇特药材救治。”青衣恍然大悟,笑道:“不错,正是这个道理。看来这笔生意还是能够做得下去的。”杨起看二人如此执著,甚是无可奈何。

    迦楼罗笑道:“果然还是有些抱怨了!你们放心,若是银两不够,我便亲自去向老君和三殿判官求情,好歹给你们一个公道满意的说法如何?”二人喜形于色,躬身告辞,结伴离去。

    众人受迦楼罗活命之恩,又得赐龙元宝物,平白受了许多的恩惠,尽皆讶然不已,亦是感激不尽。迦楼罗走得几步,忽然做势呕吐,祁恬慌忙过去搀扶。

    迦楼罗摇头叹道:“许久未曾食龙,这肚腹却有些不舒服了。”张口吐出一道磷光,直奔远处而去,大声道:“既然消受不得,那么便将它们送于你罢了。从此乘风破浪,快活逍遥,再也不怕雷击电闪了。”众人颇为愕然,俱是不解其意,方要说话询问,便看迦楼罗飞身而起,没入夜空之中,转瞬失去了踪影。

    这一日,众人扯帆起航,眼看着前面到了一处城镇,恐青天飞舞会惊世骇俗,遂选取了一处隐秘的所在将筝船降下。黄松看着盘缠不多,掂摸着怀中的那两锭水晶元宝,便要入城去寻商家置换银两,问起其余三人的打算,却是各有一番说法。

    祁恬道:“我有一些女儿家的东西需要采办,自然是要入城去得。”青衣喜好阅读,道:“听说这毫州城镇本是绝世名医华佗的故乡,其中的医术典籍颇有名气,若是钱财还有富裕,不妨便买上几本,路上也好打发时日。”

    杨起闻言不觉有些羞臊,暗道:“我是药铺出身,对着医道一知半解,还不及他的三分见识。”听黄松催促,便道:“这里荒山野岭,你们都走了,我一人如何看船?也不知城中有些什么样的风土人情,我也想进去好好游玩一番。”

    黄松心中暗暗叫苦,忖道:“你们三人不肯节约,换出这水晶元宝,不知回来时还能留下几两纹银?”

    四人欢欢喜喜进了毫州,约定两个时辰之后在黄寺城门集合,便各奔东西。杨起逛过几条街,又穿过几条巷,渐渐兴趣索然。听得有人道:“快些去,快些去,若是晚了,便挤不进去了。”便见一群人奔走呼号,彼此簇拥往前走去。杨起看他们兴高采烈,心中顿时好奇,便尾随在后,随着大伙儿来到了一处广场。

    人山人海之中,拥挤之极,要想随意进出谈何容易?杨起本是个喜好热闹之人,便如横竖搏杀一般,终于冲出一条道路,挤到了台前,便看木柱之上挂着一副对联,左起书道:“才婿乘龙娶吾女,郎情妾意。”右边书道:“美妇倚凤嫁汝男,举案齐眉。”横批四个大字“佳偶天成”。

    台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列镂空雕画的太师椅,面前各有一张红木翘案,盛放着一个壶、一只杯。下面有人叫道:“如何等了好长的工夫,还不见东家出来?莫非是小姐害羞,不敢抛头露面,非要等候到夜深人静之时才肯一展芳踪么?”

    周围许多人起哄笑道:“美人一笑值千金,便是到了晚上也没有干系。只是大家济济一堂,轰闹不止,就是果真到了三更天,也只有夜深而无人静的。”

    杨起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哪一家的千金小姐正在招亲。此地要么就是有心撞撞运气、娶纳美人、从此一步富贵之人,要么就是与我一般爱凑热闹、肆意鼓噪宣扬之徒,难怪半个毫州的男人都被吸引过来了。”

    又过了约一盏茶的时刻,听见台侧一声锣响,跑上来一个肥胖的家丁,四周拱手作揖,笑道:“今日我家小姐绣球招亲,不想竟有如此众多的才俊之士接踵而来,实在是荣幸倍至。有请钱老爷上台,以示招亲伊始。”

    众人哈哈大笑,欢喜道:“快快有请老爷,快快有请老爷。”便见几个花枝招展的妇人扶着一位员外款款拾阶而上,教他居中,各自排了次序挑选椅子坐下。有人啧啧称赞,道:“钱员外实在是艳福不浅,声旁的妻妾虽然中年,但依旧风韵犹存,个个美艳无比,可谓是享尽了人间艳福,不枉此生。”

    另一人道:“却不知钱小姐是他的哪位夫人所生,想必也是一位绝色的大美人。”有人笑道:“若是小姐长得不甚美丽,你们岂非大失所望?”先前那人哼道:“既然如此,你快些回家就是,何必还来冒此风险?”却没有一人肯走,尽皆摩拳擦掌,跃跃一试。

    杨起奇道:“难道他们都未曾见过钱家小姐的模样么?”闪过一念,拍掌笑道:“人家是大家闺秀,哪里能够轻易示人,不是都说笑不露齿、走不露足么?我好糊涂。”

    钱员外做了一个手势,那家丁回到台中,大声道:“只是偏偏不巧,我家小姐这两日里不慎受了一些风寒,正在卧床养病,不能亲自前来挑选佳婿。”台上顿时喧嚣一片,纷纷道:“难不成今日的招亲大会便就此夭折,不了了之么?”

    家丁慌忙说道:“各位既有本地的乡邻,又有远道而来的贵客,如何能够就此打发,岂非是大大的失礼。我家小姐说了,她要让一个心腹丫环替主征夫。过得此女一关,再由老爷和各位奶奶点评挑选。若是这两关都过了,便是钱家的女婿,择日与小姐完婚成亲。”

    便听台下一个大汉吼道:“这是什么鬼话?难道是你家的小姐生长的丑陋,不敢出来见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