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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看湖面月色昏暗,渐渐被一片黑影笼罩,闻得上面一声嘶鸣,足以划破长空。众人仔细观看,便见一只极其巨大的鹏鸟缓缓落下,顶上双翅都有诸般宝象威严之色。敖劫一瞥之下,顿时心惊肉跳,叫道:“不好,如何会是迦楼罗?”顾不得杨起众人,转身便要往湖中潜去。

    那大鸟叹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今日既然撞见了我,又出口伤逆天庭的威严,又岂能逃脱。”便看湖水瞬间变得如凝胶一般,不能自由出入。敖劫大是无奈,惊惶之下变身为一个凶猛的巨汉,双手执定一柄长刀,口中哇哇怪叫,要向大鸟斫去。

    那大鸟不慌不忙,口宣佛号,便见嘴中吐出千百朵异彩的莲花,其中一朵正将长刀迎住,不能砍下半分,其余往敖劫身上洒去,便见他浑身抽搐晃悠,渐渐萎靡不振,重新化出原形。

    敖劫见势不妙,猛力从湖中挣脱,跳到岸上,方要奔跑,早已被大鸟伸出双爪捉住,重又飞到半空之中。敖劫动弹不得,苦苦哀求道:“我父亲是天帝册封的南海龙王,以前曾有一段时间在灵山脚下的有缘河中修行,如此算来,与你也是老相识、老邻居了。你便看在我父王的薄面之上,饶了小龙的一条性命。从此我一定诚心悔改、一心向善,再也不去为恶人间。”

    大鸟不肯松爪,喝道:“你本是一员神祗,就该替天庭效力,努力造福于民才是,却每月来此地寻找血食,也不知伤害了多少的无辜。实在是饶你不得。”张开大口,便去啄食敖劫。

    只是敖劫是睚眦龙类,一身磷片坚硬无比,迦楼罗啄了数下,始终不曾啄开。这南海的二太子本是一个不识时务之人,见身体不曾受伤,心中稍安,不禁又得意起来,哈哈笑道:“原来迦楼罗的本领不过如此,却凭空唬吓了我一跳。莫说是你,便是斩龙台上的神兵利刃,也未必能奈我何。”身体趁势拼命扭动,想要挣脱出来,只是鸟爪如粘贴在它身上一般,牢不可撼。

    大鸟冷哼一声,也不答话,便看它吞云吐雾之际,突然身形又大了一倍,反将敖劫叼在口中。敖劫心感不妙,如何再敢嚣张,慌忙哭泣求饶,却看大鸟仰脖一咽,不待它惊恐吼叫,已然将其完整地吞入腹中,更无一丝痕迹。

    杨起与祁恬瞠目结舌,看得乍舌不已,待蓦然惊觉,急急奔跑到青衣一旁,问道:“这迦楼罗是神是妖?”

    青衣笑道:“迦楼罗前身是第九重天的至上大鸟,平日里喜好食龙,每日要吃一个大龙和五百小龙。后来诸龙在它肚中吐毒,使之不能进食,迦楼罗疼痛之下,在金钢宝轮山上山下翻飞了七次,陨命而亡。佛主看其宝象庄严,便还其真身,又封他为八部天龙罗汉之一。”

    众人愕然,尽皆道:“原来他是能食龙的西天罗汉,难怪消灭这敖劫竟是如此地轻松。”

    迦楼罗收了金身,化作一个皓眉白须的精瘦老和尚,缓慢落在掩月湖畔。众人不敢怠慢失礼,急忙上前跪倒磕拜,感谢其救命之恩。绿衣文士本是阴司的鬼魂而成,受不得罗汉身上的佛光,便放下魔琴,只在远处等候,心中却是忐忑不安,低头不敢张望。

    迦楼罗微微颔首,手抚胡须,笑道:“我从此地经过,隐约闻道恶龙气息,一时尚不能肯定。后来听闻得一曲《凤求凰》,下来观看,果然是这孽障胡作非为。”招手唤那绿衣文士过来,见他畏惧,不觉叹道:“你生前也是生灵,死后也有魂魄,我不会为难你的。”将佛光隐匿,不至让他害怕。

    第十一章妖魔鬼怪

    此时陈心如醒转过来,晃晃悠悠来到绿衣文士身边,听他低声耳语几句,面有诧异之色,于是一并过来叩拜。

    迦楼罗教众人起来,引步走到树下,拾起那琴,观看把玩一番,道:“这魔音七焦琴既是仙界的稀罕之物,落在了凡间,那更是无上的至宝,也不知要修上多少世的缘分方能求得。可惜若是音律造诣不深,便不能洞悉其中的千万奥妙,只会弃置一方,沾惹灰尘了。”

    迦楼罗转身凝目观看绿衣文士与陈心如二人,道:“你们可曾知晓自己的前世缘分?”二人面面相觑,尽皆躬身道:“请罗汉垂悯告之。”

    迦楼罗从怀中掏出两颗金丹,叹道:“前世因果本不可泄漏,但是你二人感情至诚,却不可不知。各捏一粒服下,自然能明白了然。”绿衣文士服下,神情淡然,默不作声。

    陈心如服下,却从罗汉手中接过魔琴,轻轻弹抚起来。众人不懂音律,暗道:“她现在竟然还有如此的雅兴,叫我们听来,不懂得赏鉴,就是对牛弹琴了。”绿衣文士拍掌赞道:“巍巍乎志在高山。”

    杨起愕然一怔,道:“似乎确有高山屹立,气势宏伟之感。”琴音旋即一变,绿衣文士喟然叹道:“洋洋乎志在流水。”祁恬恍然大悟,道:“果真是汹涌澎湃,浪涛翻滚。”便见二人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相互笑道:“知音也,由此可知。”

    青衣啊呀一声,讶然道:“莫非你二人是当年的伯牙和钟子期转世不成?”陈心如与绿衣文士顿时觉醒,皆是泪流不止。原来二人相约来世夫妻,伯牙转成女胎轮回,钟子期依旧男身转世。

    却不知人算不如天算,二人来到凡间,绿衣文士莫名暴病而亡,坟塚立于掩月湖畔,魂魄又为敖劫控制,不得自由。陈心如虽然康健长大,但是往世的记忆悉数蒙蔽,亦不能寻找爱人。

    众人皆是唏嘘不已,祁恬甚是伤感,哀求道:“罗汉法力无边,还请施手相救,成全他们二人。”迦楼罗道:“如此却大大地为难我了。”陈心如二人携手跪倒,啜泣不已。

    迦楼罗将他们搀起,叹道:“也不是没有法子施救,不过一切皆看女施主的修为造化了。”陈心如一惊,喜道:“还请罗汉明示。”迦楼罗道:“你若是能够扮成男装,赴京考中状元,便可受得浩荡天恩。那时钟子期魂魄便能还阳,你二人自然可以结为夫妇。”

    绿衣文士苦道:“罗汉有所不知,我的肉身早已腐烂,如何能够再用?便是今夜与心如相见,也是因为魂魄滞存阳间的期限已到,稍时便会被牛头马面羁押,回到地府轮回。”

    迦楼罗笑道:“你方才服下的前世丹尚有安魂定魄的奇效,阴司差役是捉拿不得的。你若是还不放心,我便亲自去与十殿阎罗招呼,保你安然无恙就是了。”众人闻言大喜。

    迦楼罗又道:“你的肉身化作尘土,我早已知晓,若是丝毫未坏,我现在便能替你还阳。所以你的魂魄暂且寄附在这大树之中,若是女施主高中状元,此树便会萌发新芽,那时结出的一根树枝就能凭藉天恩化为肉身,你不就与常人无异了么?只是陈太君如何阻拦,我却不便干涉,却凭你二人好生努力了。”杨起一众拍掌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齐声恭喜他二位。

    迦楼罗将杨起招到一旁,寻他的干莫匕首观看,赞道:“此匕首虽是凡品,但是离仙器不远,若是好生调教锻炼,便是遇上真正的法宝,也不遑多让。”

    杨起忖道:“他是天上的罗汉,比那寻常的神仙还要厉害许多,说的话自然不会有假。”

    迦楼罗看他欢喜不尽,微微一笑,又道:“适才我在上方观看得仔细,虽然此匕已然能够变成短剑,但是火候尚不深厚,变化也不甚自如。你若是能够勤学苦练,不断增加修为道行,最终与它人兵合一,其威力便不容小觑。其时再去应付寻常的妖魔鬼怪,那是绰绰有余了,不用费上什么气力的了。”

    迦楼罗说完又传授了几句驱剑术,叫杨起牢牢记住,比那霓裳剑仙的更为精妙高深。末了,迦楼罗从口中吐出一物,托于掌心之上,道:“这便是那敖劫的龙珠,我已将上面的凶戾之气除去,此物于我无用,便送于你和那女娃娃一人一半罢了。”手指轻轻一捻,看一颗龙珠顿时分成均匀的两半。

    杨起喜不自禁,急忙唤将祁恬过来,讲述原委,祁恬也是欢喜不止。二人尽皆将龙珠服下,自此修为大是不同。

    黄松看得称羡不已,有心讨要一些好处,却又不敢随意开口。那迦楼罗窥破他的心思,捻须笑道:“你体格健壮,但无修行的清明慧根,不可去降妖除魔,若是强求,反倒徒然丢失一条性命,那可是大大的不划算。”

    黄松连连点头,附和道:“佛爷说得是,若是教小人去与各路妖魔鬼怪打架,便是一百条性命也早已丢尽了。”迦楼罗呵呵一笑,乐道:“但是我纵观你们四人之中,论起这买卖贯通和修理的本事,你却是首屈一指。也罢,我便授你柏木算盘和回收宝袋一套,其中的用处自去领会体悟。”

    黄松受了赠物,心中狂喜。迦楼罗又授青衣疗伤宝袋一只,道:“你虽然年幼,但既然与他三人一并旅行,也该有些本事才好。同伴间相互扶持,道路才能少些坎坷。此物看似寻常的袋囊,但注入清水,即刻便可化为疗伤妙水,不管是何伤势,只要气息尚存,便能医治。”青衣躬身称谢。

    那迦楼罗又往树林看去,缓缓道:“我给了他四人疗伤宝袋,你们一定是愤愤不平,以为故意破坏你们盘算好的药材买卖吧?”众人看树林之中无甚动静,尽皆惊道:“您在与谁说话?”

    迦楼罗依旧笑道:“你们不肯出来,那果真就是在生闷气了,既然如此,我这个罗汉便向你们陪罪如何?”便看林中慌慌张张走出两个人来,一个是道童装扮,一个则花衣红袖,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