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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受了青衣的两张药方,如捧金托玉一般,吩咐下人速去抓药。

    那王妃不理不睬,重又掀起罗帐进去,依旧陪伴世子。杨起看她从身边走过,只觉得胸中微有震颤,不觉一愕,暗道:“这里面难道还有妖怪不成?”看黄松三人被下人引去花厅招待,不及思忖,跟了出去。

    几人坐定,用上好茶,心情大是不同。黄松喜道:“今日救了世子,稍时便可央求王爷寻觅,终要得了他的消息方能称心如意。”祁恬、青衣相视一笑,齐声道:“你最是熟练世故,都交由你处理便是。”看郡王爷过来,寒喧客气一番,黄松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赫然便是杨起的面目,提出央求之请。

    杨起暗道:“他倒是个有心人,口舌再是巧辨,毕竟难以细述一个人的相貌,一旦画出,尽皆了然。”那郡王爷也不客气,笑道:“这有何难,我便叫府中的画师临摹上几十张,在大街小巷张贴悬赏,想必过不多时便能得到你那位朋友的下落。”他府中的十几位画师,技艺都颇为精湛,狼毫轻舞,待众人饮茶完毕,这数十张临摹之像皆已轻易完成。

    杨起心中欢喜,偷偷走出王府等候,待看见里面有几个家人抱着多少卷轴出来,便转出广场影壁,大声道:“我便是你们寻找之人,快快带我进去。”那些家人横竖打量,奇道:“果真就是适才王爷交待寻获之人。只是你如何知晓此事?也罢,这番赏银我们几人得了,也是领了天大的便宜。”尽皆哈腰躬身,请杨起随他们入府。那门口的官兵看杨起昂首挺胸,大摇大摆跨过门槛,不禁面面相觑,一时动弹不得。

    众人看见他来,又听家人讲述了缘由,又惊又喜,道:“如何会这般巧合,有趣,有趣。”郡王爷一心牵挂病榻幼子,嘱咐下人安排好留宿的上房客间,自去承阳寝宫。四人进了客房,打发走下人,杨起哈哈大笑,道:“哪里有什么巧合?”便将跌下悬崖之后的种种经历一一道来,又将隐身披风张开,让青衣躲将进去,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黄松叹道:“那日灯芯道人前来报讯,说你欲先在平阳等候会集,我们方才送了一口大气。不想隔得一两日,你便得了三难两宝,莫非也是上天注定的劫数安排?”

    祁恬却是横眉竖目,一把扯住杨起的衣袖,佯嗔道:“你撇下我才一会儿,便几乎性命不保。以后若是再敢小觑于我,不叫我结伴同行,你便是死了,我们也断然不会留下一滴眼泪。”

    杨起哭笑不得,道:“我不过是要你看护家当罢了,何曾说过什么……”看她凝目瞪视,不敢言语,转口陪笑道:“是了,以后还请你多加关照体谅,与我一并降妖除魔的才好。”祁恬虽然知道他在敷衍,亦是开心不已,嫣然一笑,便算是雨过天晴了。

    杨起将甲虫之言悉数相告,众人尽皆大惊。祁恬好奇,方要开口索取,见青衣抢先一步接过了哨子,细心擦拭一番之后,衔在口中四处观望,不禁暗道:“他是小小的孩儿,我如何好与他争夺?稍时再验证不迟。”忖念如是,却毕竟心痒难耐。

    青衣看得房内有两只苍蝇来回飞舞,嗡嗡之际,彼此纠缠不休,又见黄松拿起扇子,伺机就要拍打,急忙使将一个眼色喝止。便看他顺着苍蝇的痕迹,快快跳上几步是南北跟随、缓缓歇下足履则东西盯梢,果真是苍蝇飞到哪里,他便跟到那里。杨起与黄松相似而笑,皆道:“果真是小孩儿的脾性。”

    青衣探听得许久,好半日方才停下,笑道:“不错,他夫妻二人也说到鬼太子一事。”

    杨起道:“可见那甲虫之言并非妄语,平阳郡危在旦夕,但城中军民浑然不觉。”见他嘎然而止,再无后话,愕然道:“他们只说了这些么?”青衣脸色微红,轻声道:“只说了这些,余下的皆是些耳鬓厮磨、卿卿我我的调情戏闹之语,不说也罢。”将哨子放在桌上,自去翻阅房内的地方志史。

    祁恬早已迫不及待,拾起哨子,便往窗前的一处燕子窝走去,过得半日,面有喜色,奔回道:“这平阳郡有救了。”

    杨起看她眉飞色舞,大是诧异,心中惊疑不定,道:“如何一个救法?”黄松本是无聊之极,便打开房门往廊外走去,却见几个婢女家丁正在院中忙碌,手足举动之间,不时偷眼窥探,正是客房的方向。

    杨起本是劳作出身,看他们忙碌的不成章法,甚是莫名,忖道:“这院中的花草如何摆放不好,他们偏要左右搬弄,从一处移到另外一处,也未曾见得增添了几分雅致?”

    他有意无意间往小院之外的半月弧门瞥去,见柴扉之后,隐隐刀光枪影,花坛篱笆之间,偶尔亮灼闪耀,似有王府官兵把守,不由一凛,踌躇道:“那小世子尚要过得几日才能康复,他若是不好,我们也离不得这郡王府。”

    此时听祁恬叫嚷,眼目一亮,三两步奔回屋来,急切道:“好歹也要阻止那鬼太子才是,莫要等了城破之时,与满城的生灵一并涂炭受难。”青衣也将手中的书籍轻轻放下,过来一停究竟。

    祁恬甚是得意,笑道:“你们枉负这哨子的奇妙,听得的禽兽言语都是些无关紧要之词,到头来徒增烦恼,却奈何不得。我方才听得的内容却是大不相同,花窗之上的几只燕子得到言语,正好道出了那鬼太子的破绽所在。你我若是能够抓合紧凑,想必不难化解一场极大的灾难。那城中的百姓浑然不觉之时,弥天大祸便已消散于无形。”

    第十三章鬼蜮残城(8)

    杨起看她自吹自擂,一时哭笑不得,暗道:“我脸皮沉厚已久,只是与你相较,却还要薄上几分。”于是连声附和称赞,看她开心,继而道:“不知那燕子说出了什么破绽,你且细细述来。”

    祁恬道:“那鬼太子手下的确有一只军队,皆是在阴司招募那孤魂野鬼、零魅散魄而成,虽是乌合之众,但这几日依了什么《鬼谷仙桥兵书》演训锻炼,已然大是不同,便是与那地府注册的正规鬼兵阴卒较量,亦是不遑多让。”

    杨起与黄松不禁面面相觑,讶然道:“那兵书不是被茶半仙得去了么?如何这鬼太子手上还有一本?”彼此对视,蓦然一念,俱是拍掌称奇,道:“如此说来,他也必定得了那玄机圣水,若是未曾破译,又哪里能够用得这无字的天书、封禁的阵法?”

    青衣闻言,却不以为然,道:“此书原来便有两本,正本为茶斋谋得,随身携带不歇。副本则存于地裂之界的刺史府中,放入藏经阁安妥。后来风雨大士作乱谋逆,引兵攻入刺史府邸,烧杀抢掠,无恶不极,众人纷纷躲避。那藏经阁的书吏也是爱惜性命之人,便携藏书仓皇逃遁,却在半道被铁额将军手下的兵卒劫杀,这副本也因此迭失殆尽,再无所踪。不想隔将了许多的时日,它竟流落到了这平阳郡的附近。”

    杨起忆起当日情景,知晓这兵书的好处,亦然见识过其中一二阵法的厉害,暗道:“只那书中的一处迷目阵法便已教人匪夷所思、神鬼莫测,倘若此番真被鬼太子使用,莫说这平阳郡不知晓这祸事,便是知道,有了几个铁额那般英勇的将军,尤其能真正匹敌?”

    想着,杨起心中不觉寒意陡起,惶恐间喟然一叹,甚是叫苦不迭。他看祁恬凝目望来,神情莫名愕然,顿觉自己方才有些失态无措,便努力安静心神,继而笑道:“我三人不过是想起一些往事罢了,虽然唏嘘,但也无妨,你休要挂心牵怀。是了,那破绽究竟是些什么?当真能够利用么?”

    祁恬笑道:“鬼太子招募得军队之后,为了避开十殿阎王的耳目,便引着兵马从黄泉小道入阳,虽然终究如愿以偿,手下军士的阴气却是耗损颇巨。他手上有着两件宝物,一件唤作寒石,另一件称作鬼元灯,那许多鬼兵的阴气皆要依赖这二者方能维持。”

    杨起恍然大悟,喜道:“若是能将这两件宝贝偷来,那些鬼卒少了阴气的维继,便同夺了凡间兵马的粮草一般,不战自乱,如何还能作战。”

    祁恬点头道:“我要说的也正是这样的道理。听飞燕说道,那寒石与鬼元灯都在一个唤作白冥将军的手里,若是能将他擒获,收了这两件宝贝,自然大功告成。”

    黄松叹道:“人家既然是鬼将军,可见得本事极其高强,你们虽然有豪猛无畏之心,却未必有撼山倒海的气力。”

    杨起笑道:“你说这话却是鼓张他人威风,灭自己的志气了。他不过是一个临时募来的鬼将军罢了,若是没有鬼太子的兵法阵形辅佐,能有多大的能耐?合我与祁恬二人之力,避开其手下的兵卒,想要与他凭着真本领较量一番,想来胜却也不难。”

    他的驱剑术得了霓裳剑仙和迦楼罗的真传,每日皆有精进,又从那息斗和尚送于的机关木人处习得风雨剑法,虽不齐全完整,但贴身近战的本事已然大不相同,是以颇有信心。

    祁恬看他神情张扬,不觉精神倍增,附和道:“正是此理,你我二人携手并战,天下还有多少敌手?”黄松口舌微张,喃喃道:“几日下来,你们竟有了这等的高强法力么?”

    杨起咳嗽一声,有些尴尬,心道:“他性情谨慎多疑,是以我才故意豪言壮语一通,不过是恐他担忧,稍事劝慰罢了。你却是不是其中的底细,竟然大言不惭、顺风而上,教人听来似乎胡言乱语了。想那唤作白冥的阴鬼既然能够当得鬼太子的将军,必定会有几分实实在在的本领才是,qi书+奇书-齐书哪里能够轻松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