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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妖一尸斗了数十招,你来我往,终究还是识不得胜负、看不出分晓,尽皆有些焦急暴躁。那僵尸王往后退却几步,张口便是吐出了一股绿雾,气息之间有如千万只爬虫毒蝎蠢蠢欲动。

    执弓状元脸色一变,飞身而起,反倒笑道:“你违逆了赤手空拳打斗的契约,肆意用毒气害人。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苦苦固守承诺,却显得迂腐古板不已?”摘下长弓,一箭射出,正中僵尸王的肩头

    那怪物厉声吼叫,声如夜枭,却更能夺人魂魄,未及攻击,便看执弓状元第二箭从容刺到,羽翼扑哧一声,堪堪贯穿胸口。僵尸王再是强悍,也不能抵挡,低声咆哮两声,跌跌撞撞往洞外逃去。

    执弓状元却是不依不饶,喝道:“你要来便来,要走便走,果真觑我这偌大的名妖府如无物不成?”一手又往腰间囊中探去。杨起叹道:“只怕僵尸王有心逃却,却未必能够如意。”

    祁恬拍掌咦道:“这是自然,大妖怪要放出第三箭了,正要夺魂。”那僵尸王看似呆愕,却也似乎识得后面招式的厉害,手脚伸缩间,不知从哪里变化出一面奇形怪状的森森骨盾,如老大的乌龟壳一般,紧紧护住前胸后背,竟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执弓状元哼道:“你将前后左右的空档悉数护住,便以为没有破绽了吗?八方缝隙,你这盾壳却只能护住七面,还余出一个口子如何安排?”言罢,便见其身形一晃,瞬间闪出八个身影,一真七假,围着僵尸王便旋转起来。它转得大圈,那怪物却是转得小圈,未过多时,便看僵尸王有些头晕目眩,足下不见稳妥安当。

    杨起道:“以前在铁鸡镇时,听得老人说过,山中的豺狼捕食农家黄牛之时,最是诡异狡猾,常用的法子便是围着其划圆奔跑。圈中的黄牛不敢懈怠,便原地自转防护,结果反被蒙晕了头脑,容易跌到在地。”话音方落,便看僵尸王一个踉跄,几乎摔跤磕绊,勉强方才拿捏。

    执弓状元笑道:“你这娃娃却是在绕着圈儿骂我了。”将手一松,就看八支长箭从八个方位射出,皆是风声萧厉,莫能识别其中的真假。僵尸王张惶无措,电光火石间正被一箭透通喉咙,暴叫一声,即刻气绝陨命。

    祁恬看得惊愕不已,旋即便是极大的羡慕,啧啧称赞道:“它使得长弓,我使得玉月短弓,虽然人妖殊途,但就兵刃而言,也算是同道之士了。我若是也有着八方幻影变化的本事,便是遇上了三眼魔君,也未必就要怕他。”

    执弓状元得意洋洋,大声道:“要当名妖,便该有一身强悍的法力修为才是。”一拍脑袋,又道:“过不得多时,它手下那大小僵尸便会蜂拥而来。此地不能久留,其时也必定凶险无比,你们若是热闹也看够了,便快些逃命去吧。”却听得那八哥叫道:“走得迟了,走得迟了,僵尸到了,僵尸到了。”

    执弓状元脸色一变,急忙奔出洞去,站在门前的一块巨石之上往下观看,便见漫山遍野绿雾惨兮,呜咽哀吼之声不绝于耳,凝重气息中皆是木然而来的无数僵尸。

    有那蹦跳的,有那一步一步缓缓挪将的,还有那半人似鬼,以手代足攀爬的,果然是数之不竭、计之不尽。祁恬只瞧得头皮发麻,心中寒意陡起,不觉拉着杨起的胳膊,却看他也是机伶伶一个寒颤,鸡皮疙瘩抖落了一地的风景。

    那八哥叫道:“苦也,苦也。”抖擞这翅膀,便往山后飞去,转瞬不见了踪影。执弓状元呸道:“太平之时就回来觅食安歇,看着有了一些小小的危难,却逃得比谁都要快捷几分。”

    祁恬急道:“既然是危难,便是无比的凶险,你不妨快些用那风起云涌的法术,一箭刮起无穷大风,将这些浊物僵尸一起卷走才是。”执弓状元面有为难之色,苦道:“我这雕弓毕竟还是赝品,云不过几仞,风不过数丈,哪里能够除掉这许多的不死僵物?便是刮将得几个,不过也就是从山顶掀到山腰,看它们再拍拍灰尘,稍时又走了回来。”

    见祁恬依旧不信,便努力放出一箭,炸土震灰之时,被波及的几个僵尸轰然倒地,过不多时,却又颤悠悠重新爬将支稳,若无其事地朝着名妖府径直趋逼而来。祁恬慌道:“先前它用这同样的箭势追击我们,威力甚是教人惊骇,如何此刻反倒不济了。”杨起叹道:“心境不同,感官体悟自然也就不同了。”

    他二人看执弓状元虽然也是满脸焦灼,但弓步直腰、挺胸昂然,睥睨群雄的气势却是丝毫不减,不觉忖道:“它是一个大妖怪,尚且有如此的雄威姿态。我们若是气质薄弱,畏缩悲怯,岂非要被它明里取笑、暗中蔑视不成?便是这危难之际,好歹也要自我鼓舞,撑壮出仙侠的模样。”

    心中如是想,那面色苍白、冷汗涔涔的惊惶神色自有昭显若然的途径,控制不得、按捺不住,却如何能够压抑?三人飞剑射矢,相互配合,便看四围的僵尸除了一波又上来一波,绵亘不断、络绎不绝,便似汹涌洪水,无绝无止。又过得一时,虽是极力抵挡,那惨兮绿雾依旧是缓缓推来,众人皆是叫苦不迭。

    却听得天上一阵喧嚣呐喊,单薄之际,倒也闻得声嘶力竭、不遗余力。三人极其诧异,抬头观看,见空中飘来一艘帆船,二人站在上面,攀着船舷,不断往下撒将各种灰粉白末,惹得僵尸纷纷仰天怒吼,却又无可奈何。

    杨起与祁恬相顾怔然,齐声道:“他二人如何驾驶得筝船来到了此地?莫非外面的无道怪风已然停歇了么?”黄松与青衣忙得不亦乐乎,看地上僵尸或蹲或伏、或匿或逃,大声叫道:“此刻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执弓状元与杨起蓦然惊觉,应答一声,方要祭出各自法宝,却看筝船后面又闪出二人,一个槌鼓放雷,轰将得浊物惶然无措,一个却是掏出芭蕉大扇,喝道:“休要着急,一扇便能清平干净。”

    杨起惊道:“这鼓贤士和七郎神如何也到得此处?怪哉,怪哉。”那七朗神双手执扇,用力挥舞,便看平地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之间,绿雾尽皆清洗消匿。那筝船上空却是朗朗清明,雅云红日,果真是无道已去、怪风不再。

    地上僵尸平白间受得阳光照射,慌忙掩目遮挡,却不防足下流波振荡,不能把持,尽皆如那风中落叶、灰烬飘尘一般,一时竟然被吹刮得干干净净,瞬息消没了踪迹。

    祁恬拍掌称好,看筝船缓缓落下,急忙迎将过去,笑道:“不想今日连黄牙稚童与贪财管家也能前来助阵,实在是教人匪夷所思。”

    黄松有些尴尬,讪讪道:“我们虽然不能近战肉搏,但躲在空中扔些雄黄石块,那还是轻易得紧的。”祁恬笑而不言,看七郎神面生,受杨起引见,躬身施礼称谢。

    七郎神摇手道:“我与黑炭头奉闻大人之命,要将这千里送风扇还给兮地谷的铁扇仙子,天上驾云之时,却真巧与筝船相遇。我们看他二人惊惶,问明缘由,索性也来助上一臂之力,也免得他日僵尸入城,反教荣祥郡的无数居民受害。”

    一瞥手中的芭蕉大扇,笑道:“不过这许多的僵尸也颇是难缠,若是没有此等宝物,我与黑炭头也是束手无策,只好在船上一道,往下扔砸东西了。”

    巨黑鬼大眼一瞪,甚是不服,道:“你手足无措倒也罢了,如何还要将我扯上?我这大雷威力无比,应付那僵尸正是绰绰有余的。”

    七郎神哈哈大笑,道:“不错,你在船内向外释雷,便是再失了准头,只怕也不会误中无辜的。”众人闻言,想起当日被它莫名一击,不禁莞尔。巨黑鬼虽然难堪,但它本是皮糙肉厚的憨直之人,自我嘲弄一番,却也无妨。

    黄松道:“那些女子回到城中之后,官兵也不再与我们为难,却口口声声咬定我们是不祥无吉之人,非要驱逐出郡门不可。其时无道大风已然停歇安复,我们索性上得筝船过来救援。”

    青衣道:“他们不过是有心私吞衙门的花红赏金罢了,又恐我们努力相争,是以千方百计轰赶。”黄松叹道:“那赏金本有两笔,一笔是救得女孩儿的三百两银子,此刻想必都被官兵拿去挥霍了。尚有一笔是捉妖悬金,此刻还在榜上,无人能够取得。”

    偷眼瞥看执弓状元,四目对视,不觉忐忑不安,便又侧头转身,一味顾左右而言他。执弓状元微微一愕,哼道:“想要用我去换什么赏钱么?委实是可叹之极、好笑无比,天下谁又能随意缚我?”拨弹手中长弓,看黄松神色顿失,又道:“不过今日除去了僵尸王与它一帮尸子尸孙的多世宿怨,我心中也是开心得很,便不与无知狂妄之人斤斤计较了。”

    杨起陪笑道:“一时戏言,玩笑而已,且莫挂怀才是。”朝黄松使将一个眼色,心中默默念道:“莫说捉不到它,你便是侥幸将这大妖擒获,只怕依旧得不到一铢一锂的赏钱,终究还是被官兵、捕快侵吞私分的。”

    那七郎神与巨黑鬼便要告辞离去,听杨起四人挽留,连连摇头,道:“速速还了这芭蕉扇子,也好早日回到雷部缴令。”

    祁恬道:“既然不曾有得什么紧要的事务,晚上一些时刻又有何妨?”

    巨黑鬼不以为然,道:“你有所不知,过得几日,天下群妖又要在庐山召开什么天下名妖大会,评选妖中的才俊、怪中的豪杰。其中有几个却是大旱干涸之妖,是以我们雷部众神都要早作准备,时机一到,就要降雨施露,确保东南一方风调雨顺、农水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