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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起听得它二人的名号,颇为熟忒,不觉疑窦丛生,暗道:“这称呼虽然有些胡闹,却颇有似曾相识之感?只是一时却记不得了。”祁恬抿唇窃笑,喃喃道:“臭屁不断?莫非是个被它看中的鼬妖,情急之下,便以这看家的本领自保?”偷眼望橱外探去,见两个头戴毡帽的汉子拖着一个布袋进来,俱是体微裁薄,比那青衣长大不了多少。手中的袋子犹自抽搐不已,呜咽含糊,竟听不得里面说将些什么?

    金尾雉妖不以为然,哼道:“是么?我阅历倒也丰厚,自恃见识过不少的奇异男人,有那畏缩颤抖的,有那破口大骂的,也有呆若木鸡的,却没有看过什么最爱清肠打屁的。”

    却听见袋中传来扑哧一声,有悠扬之动,如鼓浪之气,不嫌多与嫌不多两个汉子不觉大惊失色,慌忙往后退却几步,以手作扇,横竖摇晃、左右摇摆不断,呸道:“了不得,了不得,此屁只该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秦缨眉头微蹙,撩起下摆,躲到塔梯之上,听得脚步声响,想必是犹恐避臭不及,索性下到第五层去了。金尾雉妖脸色青白不定,甚是难堪,方要张口怒骂,陡然之间竟闻嗅得一股极其怪异的气息,抑制不得,憋闷不能,慌忙奔出房门。

    好半日方才喝道:“你二人将他关到塔牢之中,与那银瓶一并看押,稍时我用那淡浊丹给他服下,看看小相公还能否屁息翻滚,滔滔不绝?”言罢大声叫道:“妹妹,我再陪你到别的好去处玩耍。”携了秦缨离去。

    不嫌多与嫌不多看她二人走远,相视哈哈大笑,伸手拎起袋子,便去解开上面的束扎,口中犹自嚷嚷道:“当日若非你们肆意破坏,我兄弟二人便早已将少主公请回了蚁州庄,如何还会被风雨大士赶将出来,贬将到地上风餐露宿、日晒雨淋,受了这许多的苦,遭了这许多的罪?

    如此说来,你也算得上是我们的仇人,可我们非但不念旧恶,反倒出了这个绝妙的主意助你脱身,正是大仁大义的以德报怨之举,三界方圆、化外魔山,神仙也好,妖魔也罢,又有几人能够有得我们这般宽广坦荡的胸怀?”

    袋里有人应道:“是了,你们方才正是侠义之举,功德无限、善意无穷,我自然佩服得很。只是你们依旧还要将我关押,说来说去终究逃不得雌妖的魔掌,如何称得上是脱身?”从里面往外探出一个脑袋,四处张望,面有张惶不安。

    杨起看得真切,不由苦道:“不肯教你跟随,你屡屡不听,此番却被妖怪捉住,少不得又要费上一番气力营救了。”正是躲在山门在外的黄松。

    但他心中又有另外一通主意,皆因那不嫌多与嫌不多二人而起,暗道:“我想起来了,我们潜入红鼠府第偷盗玄机圣水,正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可不就是那两个乔装改扮的蚁兵探子么?听他们的口气,莫非是挟持青衣不得,被那风雨大士责怪,竟然赶出了地裂之界,流落凡间不成?”

    祁恬摘下弓箭,方要动手救人,被杨起按住,轻声道:“这不嫌多二人似乎尚无恶意,否则也不会用熏臭之计谋,逼迫走秦缨与金尾雉妖二人。我们且再看看动静,若是能得知银瓶的下落,不妨一并搭救。”

    祁恬颔首低言,道:“不错,一者叫敛财管家吃些苦头,知道降妖除魔的种种不易艰辛,也免得日后又要纠缠跟随,反倒防碍了你我的手足。二者也好解脱那乌麒麟的牢狱大厄,放他回去与钱烟敷相聚团圆。她娇滴滴的一个千金小姐,对这魔家的丞相早已生出了许多的情愫,若是听闻他被雌妖欺负,岂非又要心急如焚、哭哭啼啼的了?”

    想起息斗和尚与吴九道或许也在一旁,心中不禁欢喜不尽,忖道:“他二人都是大仙大魔,想必知晓这三个大盆的使用之法,若是能够因此提携指点,我的玉月弓,他的干莫小匕,便自然会有一番新的成就铸炼才是。”

    不嫌多叹道:“我二人还要在这虎王山中谋生求活,那金尾雉妖虽然脾性暴躁,但好歹还能管将我们的伙食用度,哪里能够轻易便放你逃脱,却开罪了这个长久的饭东?”

    嫌不多道:“你也不用太过忧虑,无论它给你服用多少淡浊丹,你依旧还作放屁之状,我们再想法子送你一些恶臭气息。它本是无甚耐心之妖,觉得厌烦了,三拳两脚就会将你轰赶出去,你便是惦念它的好处,有心留下温柔,也是不得的。”

    黄松闻言,竟是哭笑不得,讶然道:“受你们抬举,我是万万不会眷恋这等温柔的。二位若是欢喜,不妨再奉承谄媚一些,或者那金尾雉妖给些桃花恩泽亦是不定?”

    不嫌多机伶伶浑身一个冷战,连连摇手,笑道:“要不得,要不得。我们虽然吃了那壮羲草,身体变得巨大了许多,但与常人相较仍然单薄孱弱,如何受得她的日夜恩泽?况且我们有品有性,也不愿意因此委屈了自己。”言罢,将黄松搀起,又是寒喧嘱咐了一番,便要引着他往塔下走去。

    黄松无可奈何,眼看着自己是逃不得,挣不脱,说不动,喟然一叹,只好随二人去找那银瓶作伴。杨起与祁恬彼此一个眼色,心中会意,小心翼翼地推开橱门,蹑手蹑脚地悄悄跟将了过去。

    不嫌多三人出得塔来,也不走出裙楼,却去搬弄堆砌在墙角一隅的柴禾,露出地上的一个木制翻板,道:“这便是地道入口了,平日里极其隐秘,便是虎王候爷也不能知晓。”黄松脸色苍白,不觉叫苦不迭,顿足道:“别人家的牢房皆是公然张扬,以为恐吓震慑之用。为何金尾雉妖却要独辟蹊径,将人关押在不见天日的地下?”

    嫌不多愕然道:“你这话却是大谬了,倘若以牢房暴力立威,那自然是要建立在显眼张扬之处,叫人看见便不寒而栗,从此安分守己、奉公守法。这个地洞则是那妖怪的私牢,关押的都是供其享用的无数男宠,最怕被人窥知,所以万万不可昭然若显、为别人发觉。”

    不嫌多道:“虽是如此,那金尾雉妖尚有些许的疑虑,它本懂得一些占卦卜筮之术,于是便装神弄鬼,跑到虎王座前胡言乱语,说道三月前的天降红雨是大凶之兆,能灭群妖、毁虎山、尽断魂。实则……”

    嫌不多不待他说完,抢道:“虎王被它唬将得一惊一乍,急忙询问解救之法,却听它蹙眉说道‘六角塔是我庙的镇庙宝宇,能够吸纳天地邪气、乾坤罪恶,只是它替虎山群妖受了这无穷灾难,本身也是邪气凝聚,触碰不得的’。虎王因此诏书一道,叮嘱众妖尽皆回避此塔,以为若要保全性命,务必绕道而行,实则却是中了雌妖的诡计,将裙楼不知不觉间划作了它的独地私苑。”

    他二人说完,推搡着黄松踩上洞口阶梯,口中犹自嘱咐道:“里面男宠甚多,唯独那个银瓶最是桀骜不驯、凶狠可怕。你与他关在一处房间,凡事小心应承一些,能避则避,可躲则躲,切莫叫他恼怒,便是一顿拳头砸将下来。”

    黄松神情惊惶无比,颤声道:“他本是我的旧日对头,前些时刻虽然在轩辕之台有些交往,却还称不得是交情厚契的朋友,与他一起,岂非凶多吉少?”胡思乱想之间,双足竟是瘫软,一时动弹不得。

    不嫌多笑道:“我兄弟二人不也是你的对头么,却没有为难你一丝一毫,可见化敌为友、解怨筹德倒也不难的。你二人囚居一处,正好借机促膝畅谈,说不得便成了那患难之交,成就好一番英雄惜英雄的真情。”黄松张口结舌,不及言语,已然被他们挟持了下去。

    祁恬看他如此狼狈,忍俊不住,不由笑道:“何谓英雄惜英雄,该是平阳猛虎俱无奈才是。”杨起道:“你我也下去吧?小心一些,莫要中了其中的什么机关埋伏。”

    祁恬嫣然一笑,轻声道:“无妨,这里既然是那金尾雉妖的温柔桃乡,它一味要轻松享受,岂会安设机括大伤雅兴?”看杨起怔然,旋即一丝窃笑,不觉惊觉,蓦然忖道:“我如何说出这些话来?”只羞臊得无地自容,咳嗽一声,朗清道:“我要下去了。”却被杨起扯住,低声道:“我先下去,你只在后面跟随,还是那句老话唠叨,定然要小心谨慎一些。”

    祁恬低头不语,伸指拨弄着衣襟。他二人陷没洞中,努力藏匿形迹,只道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以为追踪无痕、盯梢无迹,却不知未过多时,后面隐约身形一闪,又悄悄来了二人,四处仔细探看得一番,也往地洞跳去,正合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

    不嫌多走在最前,一蹦一跳之际,竟似颇有乐颠快活之意,便看他随意指点着两侧的洞窟,大声道:“这洞中虽然庞大,但道路畅通简单,甚好记忆。东侧的屋子,挂了许多的粉红帷幕,床上堆放着粉红的锦缎,那就是金尾雉妖的东宫宠室了。宠室一共有三间,便是说其中有三位东宫娘娘,一般儿的有着尊贵地位,自然也是最受雌妖宠爱的了。”话音方落,便看里面探出一个男人的脑袋,抹粉涂脂,披红撒香,形容极其怪异,他手上拽着一条彩帕,肆意挥舞秋波,口舌微张,却又说不得话来。

    黄松唬跳得啊呀一声,一把扯住嫌不多的衣袖,颤声道:“这……这就是东宫娘娘之一么?”嫌不多猝不及防,也是惊得三魂去了七魄,勉强答道:“不错,他便是由山下冬村选来的绝色娘娘。”一抹额头冷汗,拉着黄松奔跑几步,心中也是恶心惶然、肉麻不止。

    黄松苦道:“我好歹也是世间男儿,倘若叫我变化成他们一般不男不女,宁愿死去,也绝不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