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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9h9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搜神战记(山海传说) > 第100章
    杨起哈哈大笑,道:“这位老爷委实言重了,你们淳州府邀请名士风流出仕,群策群力,鼎盛政务,这本是极大的一件喜事善德。我们区区的外来草民,纵然有得天大的胆子,也是识得大体全局的,万万不敢与之背逆破坏,担上无穷的罪名。

    只是我看那商皓公年事极高,春秋足有八旬不止,正是安心凝志、好好颐养天年之时,若是强要教他下树为官,日夜操持许多的政务,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反倒不利于国计民生才是。”

    虬髯捕头呸道:“狗屁,狗屁,八十岁当官又有何不妥?多活一年,便能多拿得十二个月的俸禄,这等好处,我们却是天天烧香拜佛也是求将不来的。”

    杨起一愕,苦笑道:“你我二人所说,似乎公私分明,大不相同。”虬然捕头甚是不解,被一个尖嘴的捕快附言几句,顿时大怒,骂道:“你说自己为公无私,我堂堂的柴捕头却只有为私无公么?”

    他说着伸手往腰间探去,就要拔刀拿人,却被另一个白脸的捕快拦住,低声嘀咕了几句。柴捕头受他阻隔,初时尚有些不悦,渐渐雨过天晴,眉开眼笑,夸赞道:“不错,此时打探得老头儿的下落最为紧要,今日若是再不能将人请回,只怕高胡子的板子早已擦拭得幽光透亮,正在等候你我几人的屁股伺候。”

    回头对那尖嘴捕快喝道:“老孙,你也偌大的一把年纪了,如何做事还是这般糊涂,总是不及老王的精明强干。下去,下去,将树下的迎宾马车看护好,倘若出了什么闪失,高胡子能够饶你,我也断然放你不得。”孙捕快脸色紫胀,忿忿瞪将王捕快一眼,口中嘟哝几声,便沿着树脉大道往下缓缓走去。

    柴捕头一勒腰带,整理腿裤装束,便算是将先前有意抽鞘的举止“巧妙”掩饰了过去,鼻嗤几声,气息轰然,旋即讪讪笑道:“说来惭愧,先前我们来往了数次,老先生都是避而不见,便连姓名也不曾见告,只好以‘天梯隐士’、‘大树高人’权且称呼,实在是教人好生尴尬。听闻他并非淳州人氏,而是数月前来自这盆地之外,你们既然也不是本地乡人,如此说来,彼此正是那老乡亲邻才对。”

    祁恬讶然道:“外面天地极其庞大,如何与他就成了老乡了?”柴捕头不以为然,笑道:“大家都生活与天地之间,未脱离三界之缘,就是老乡了。”杨起暗道:“这般拉扯干系,委实有些牵强。”

    柴捕头道:“隐士肯将自己的名号据实相告,丝毫不加隐瞒,可见得老先生与诸位颇为投缘合欢才是,正是那所谓的‘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了。”

    杨起又是一怔,忖道:“不过是相见一面罢了,如何被这柴捕头口中说来,就成了相好的熟人了?商皓公大刺刺地告知我四人名号,这本是极其寻常的相互招呼之举,有何大奇小怪?他这样的说法,教人听来,竟有些莫名纠缠了。”

    柴捕头道:“我看小兄弟也是忧国爱民之人,年岁虽幼,但是他日不久,必成国家栋梁、社稷雄才,一番撼天震地的作为不容小觑。商皓公他老人家脾性执拗,还请小兄弟多多美言劝说。

    是了!该用他或是不该用、安排何等的适宜职务?自有府中的郡丞大人拿定主意,何劳我等小人下属徒然操心费神?迎宾车队都在树下等候,还是请他快些出来,便是辞官不受,也该见得郡丞大人之后,当面商议说将清楚才是。”

    祁恬偷眼瞥看杨起,见他满脸无奈,忖道:“这捕头一改凶巴巴的气焰,变得这般客气恭维,反倒教人不好说话了。”

    杨起叹道:“商皓公若是存心躲避,你们见他不得,我们也是唤他不得。”话音方落,便看王捕头怒道:“我家柴捕头也是淳州府里的一条大名鼎鼎的汉子,黑白两道,官绅百姓,皆要对他敬让三分。此番为求大贤出仕,他一再礼让谦恭,委曲求全,你们为何还是这等的铁石心肠,不存丝毫垂悯之意?”

    一声冷笑,嘿嘿道:“你们交出商皓公倒罢,倘若依旧一意孤行、执迷不悟,始终隐匿不发,哼哼!我身边的兄弟几人都是粗人,恼怒起来,还管他什么衙门制度,少不得便要为难捉弄你四人一番。倘若严格追究,那老头子不肯入城便是违反了淳州府的王道律法,断然不能姑息,你们既然是他的亲属,自然也要连坐受诛。”

    话音方落,便听得柴捕头一声喝斥,大声道:“老王,你在这里胡说些什么?小兄弟心中自有盘算思忖,不消得你在边上唠叨唆嚷。他若是肯伸出援手帮忙,那是你我一众衙役从此要欠下的天大人情,千古万世不敢相忘。倘若见死不救、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高胡子的大板子将大伙儿打得皮开肉绽、三月五月不能动弹,那也是你我无能自取、便是死了也不得埋怨的道理。”

    王捕快尚要说话,却听得劈啪两响,竟受了柴捕头的两个耳光,不觉又羞又急,满目骇然,嗫嚅道:“捕头,你这是作甚?”

    杨起看得甚是真切,他本就精明机巧,大致尚能思忖得其中的缘由,不由暗道:“他二人行这苦肉计,却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只是这出双簧好戏虽小,情面极大,那两个角色扮相无痕、演将逼真,又叫我如何是好,委实是凄凄惶惶、左右为难呀?”

    却听柴捕头横眉怒目,大声喝道:“你我出府之时,郡丞大人是如何交待的,难不成你都忘了么?如何敢鲁莽暴戾,对他四个娃娃肆意恫吓?”

    王捕头被他训斥,不觉愕然一怔,长长叹息一声,喟然道:“柴大哥说得极是,我喧泄个人怨气事小,耽搁了孝廉举荐事大。”从怀中掏出一个稠包,层层翻开,里面却是一些金锭金条,里面又有一颗硕大的明珠,晶莹璀璨,光芒通透。

    王捕头叹息道:“我淳州府虽处于一个老大的盆地之中,为穷山恶水阻隔,不能自由出入,可是举贤荐士的制度素来便能以清新廉洁闻名。但凡见着了大才之人、大贤之俊,俱是以诚恳言语为道、真挚姿态为门,殷殷然相劝不已、苦苦兮哀求不尽,或是三顾茅庐而不懈不舍,或是雪夜迎候而以情动天,或是倒履相迎而手舞足蹈,或是一心恭敬而悬徐孺之榻。

    种种风骨之行,无数气节所为,尽皆清高雅致,与众不同,却将什么黄金珠宝视若粪土,以为若是担盒抬礼而来,反倒是低蔑了高人的秉性。”杨起暗道:“这还是在演戏了,不知后面尚有什么台词?”

    柴捕头怔道:“老王,你……”捶胸顿足,却也不是那么张扬,哼道:“罢了,罢了,如此一来,虽是混浊了我淳州府的孝廉清风,但既然是迫于无奈,也只有如此了。”

    看杨起眉头微蹙,若有所思,祁恬三人唇齿难合,颇为不解的模样,眼睛一转,旋即苦笑道:“不怕小兄弟笑话!我们出来寻人不得,就是被大人留下一个办事不力的口实,回去少不得便要挨上一通板子,那真是皮开肉绽,铿锵有声,实在是好不苦楚。今日若是再被商皓公推辞,只怕高胡子的板子觉得更高,落得更重,想起来就叫人胆战心寒。”

    王捕快抢话道:“我们平时也无甚积蓄,忙碌了许多年,省吃俭用之下,方才凑合得这些黄金钱财。”咳嗽一声,望柴捕头探去,却看他将头扭转一侧,竟似为难甚然之状。

    王捕快又道:“商皓公既然不得,还望你四人能够随我兄弟回城一程,见得敝府的郡丞之后,多多美言几句,也好叫我们暂且交待了要命的差使。手中的钱财便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虽然不多,但既是一番血汗拼搏,自然与那一般黄金物什不同,还请笼袖笑纳才是。”

    杨起无奈,与祁恬、黄松、青衣三人面面相觑,彼此眉来眼去,皆是窥探对方的心思。祁恬亦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性,见着柴捕头踌躇、王捕快央求,心肠自然先软却了一半。青衣依旧是漠然无动、平复如昔,去也去得,留也留得,只随其余三人的主意。

    黄松犹自疑窦丛生,暗道:“若是不肯依言听从,乖乖地去那淳州府里走上一趟、过上一遭,只怕现下这般客气恭维的情面便再也撑张不起,其时无论是王捕快还是那柴捕头,即刻就要翻脸变色,喝斥拿人的。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又常言民不与官斗,还是莫要与他们违逆顶撞得好。”

    杨起见祁恬、黄松微微颔首称是,只好应承了王捕快的所请相邀,却不肯收受财物,见黄松似有不甘,便低声嘱咐道:“这黄金烫手,灼伤了可是大大的不妙。”

    黄松喃喃道:“这个道理我自然是省得的,捕快的贿赂扎手的针,你收了他八两,到头却会还上十斤,最是天下不合意、不划算的买卖。”心念一动,又道:“稍时见了郡丞,与他能够投缘,或是再帮上一些小忙微助,郡侯与他一时高兴,再赏赐许多的宝物却也未定。”攀上筝船将雪石取下,封了飞升行进的动力。

    柴捕头甚是高兴,炫耀道:“这船被吹到树上来了,下不得水,便与一般的废物无二。你们若是愿意,郡丞大人自然会派遣工匠,挑选最好的十足木头,替你们重新制做一艘大船,也不知会比这小破船强悍结实得多少倍”。杨起呵呵一笑,忖道:“你又如何知晓我们这紫竹筝船的奇妙玄通?”

    四人随那欢喜不尽的捕快下了天梯大树,树脉分明,突兀纵横,稍有些许的不慎,便要磕绊一个踉跄,最怕落叶纷纷,倘若躲闪不得,就如百斤的棉被压身,一时难以动弹,如此走了许久,相互搀和,小心照应,终于踏足泥土,安然到得根地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