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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9h9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搜神战记(山海传说) > 第101章
    却见孙捕快与几个劳役正看护着一辆马车和数匹高头大马,神情愤然,似乎犹在抱怨,见得众人下来,心中尚有忌惮难堪,索性噤口不语,自顾上马待发。

    柴捕头知晓他的小肚鸡肠的品性,也愿刻意去搭理抚慰,只对杨起、祁恬前后殷勤,与王捕快一左一右,分别撩开马车舱室的垂暮竹帘,请他四人上去落座安顿,又一声吆喝,马鞭一甩,引着众人绝尘纷沓而去。

    青衣看竹帘之上,以丹兰花漆刷上六个大字,云曰:“尊贵骖骧之驾。”不觉念道:“骖者,车前两侧的寻常马匹也;骧者,骏马昂首奔跑也。合于一处,两字不过是说道赶车放马罢了,如何能与尊贵崇敬之意相合相裱?”

    待要进得淳州府的城池,天色已然昏黄暗暮,正赶将护城的官兵归队列阵、闭门收桥。柴捕头大声叫道:“我们是府衙的缉盗差役,快些将城门打开,放大伙儿进去。”

    城上的官兵哈哈大笑,却不肯将就应承,揶揄道:“你们既然错失了开关的时刻,怨不得别人,就只好在城外歇息一宿了。明日五更开关验行之时,你们第一批穿梭城门,抢得头彩,岂非快哉惬意?”

    柴捕头怒道:“我们今日请得大贤回城,稍时便要受郡侯与郡丞大人的召见接待。若是因此怠慢了客人,被大人责怪,你们这一帮小子又有几个脑袋能够担待得起?那高胡子受命责罚下来,其时不过是拿板子敲将我们的几下屁股罢了,对于你们,却必定是刀斧加身,死无葬身之地了。”

    一个官兵甚是不屑,冷笑道:“高胡子不过你衙门中的提刑掌堂,权责所限,又如何能够打得了我们军营兵寨之人?你少要在此恫吓威胁,徒然教人笑话而已。”

    王捕快拍掌笑道:“好,好,你们既然活腻了,我们自然应该努力成全才是。高胡子动你不得,郡侯与郡丞难道也会无可奈何、袖手旁观么?是了,他们若是派遣高胡子率人前来捉你问罪,想必他心中畏惧,也只是呆呆地站在兵营之外窥探焦灼,却是万万不敢入内强行抓人的。”

    柴捕头喝道:“不错,那营中的将军自然也是对下属百般呵护、包庇,想来他宁愿违抗大人的谕命,也断然不会提拎你们法办。”

    一扬手,大声道:“弟兄们,这几个时辰只好委屈了大家,要在这城外荒郊野地露天安眠、枕地过夜了。四位娇客么?还请忍受些无辜委屈,便在车上饮风喝露,明日见了大人,再作道理不迟。”

    此言一出,却惊得城上的官兵魂飞魄散,惴惴不安,急急忙忙地将木筏吊桥放下、洞开城门放行纳进,只说你我皆是在官家当差服役,不过是开将一个小小的玩笑罢了,何必耿耿于怀、穷究当真?

    柴捕头冷笑一声,道:“我也是胡闹玩笑,未必便能践行。”杨起与祁恬相顾一视,尽皆讶然,暗道:“听他双方的言语攀谈,这什么提刑掌堂的高胡子果真有好大的能耐,莫非凶残暴戾,尚有好厉害的手段不成?却不知又有什么来历典故,似乎淳州府中的官兵士民都有些畏惧于他。难不成比那吃人的妖鬼还要可怖阴寒么?”

    捕快纵马在前开道,行人游客忙不迭四散躲避,任由后面的马车踏石碾路,穿越条条大街小巷,一番喝斥威风,一片张扬喧嚣。杨起闻听得外面的动静,竟是鸡飞狗跳、扰民不宁,心中颇为不安,再看祁恬、黄松也是坐立不定,如履针毡。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车队来到一处青瓦白墙的院落歇下,早有几个家丁执火明丈地奔跑过来,竟似四分心欣喜,又如六分的惶然,慌张叫道:“柴头儿,你出去了好歹也有半日不止,如何现在才肯回来?老爷暴躁不安,正在院里喝斥怒骂,也不知摔破了多少碗碟。”

    柴捕头脸色一变,不敢怠慢踌躇,与那王捕快和孙捕快引着杨起四人越过门槛,绕过青砖镂空的屏风影壁,便看一个瓷杯迎面砸来。众人急忙散开躲避,看杯屑溅了一地,不觉惊出一身的冷汗,却听见一声咆哮,如雷贯耳,似滔拍岸,只是粗暴狂戾之间难掩清脆响悦,竟有得几分珠玉铃铛之感。

    杨起与祁恬颇为惊愕,被黄松与青衣背后推搡,嘟哝道:“有趣,有趣,这声音虽雄似雌,莫非逆将天地间的种种造化而行?”

    大家定睛观看,见一个面目姣好的少年男子甩袖顿足、跌跤荡臂,吼道:“都是一帮没有用的废物,那老头儿在树上滞留,你们请他不得,便不能将他绑缚回来么?”

    柴捕头一抹额头汗水,低声道:“小兄弟,你们且在此稍待等候,容我先与郡丞商谈一二,稍后再来引见不迟。”众人愕然,暗道:“这嘻骂胡闹之人,难道就是淳州府的高官么?这样作为,虽是逞将了威风,却委实大失体统的。”

    那郡丞看见柴捕头,踮足扬脖又往他后面看去,未曾见得商皓公,不觉怒道:“狗奴才,如何拖滞得日暮月升之时方才回来复命?你们熙熙攘攘出门之时,曾经拍着胸膛大声放言道,‘精诚所致,金石为开,软硬兼施之下,此番定然能够请得高人隐士回来’。我且问你,那高人却在哪里?”

    回头朝家丁喝道:“将那高胡子叫唤过来,既然未能完成差使,那敲打板子的责罚即刻便要兑现的。睡梦之中若是还有疼痛,伤心伤身,才可以长些记性,不敢惫懒懈怠。”

    柴捕头顿时惶然失措,躬身急道:“大人,小的一众差役实在是惊恐不安,未能请得那大德大才的商皓公移动宝驾。不过抛砖方能引玉,我身后这四人正是商皓公的老乡熟人,有了他们在此作客,想必过不得几日,那高人自己便进城来了。”

    祁恬愕然一怔,心中隐约有得几分忿然,低声呸道:“他便是宝玉,我们却倒成了砖头么?可恶,可气!”杨起微微一叹,忖道:“这话语说得如此明白透彻,分明就是将我们几人当作诱饵了。”

    郡丞脸色渐渐缓和,哼道:“好好,这板子权且记下。我便叫人从此刻计算,倘若过了三十六个时辰,依旧未曾看见天梯大树的高人显山露水,你这一班的捕头便该乖乖认罪,自己去找那提刑掌堂受罚挨打才是。”

    他嘴角往上一翘,莫名兴奋起来,喜孜孜地跑到杨起跟前,横竖打量一番,笑道:“贵客临门,正是蓬荜生辉、荣幸三生,况且尚是外界而来,逾越那轻易不得纂跃的风山弱水,更是百雀欢腾、红日皓然。”

    祁恬看他眉目含情,隐约之间似有轻佻之意,细细窥觑,竟如江南的女儿家一般有着几分妩媚、一掬风流,心中不知为何,隐约有得些许醋酸之情。又窥见他一双水汪大目默默凝视杨起,口舌微张,欲言又止,不禁心头火起,勉强难耐压抑,低声道:“此刻天色黑晚,哪里还有红日皓然?”

    郡丞愕然一怔,看她装束打扮,颇有不屑之色,冷笑道:“客人好看映山红彩,你们难道是聋子不成,尽皆愣在一旁作甚?”话音方落,便看院中的数十家丁纷纷执火明丈,如焰映照之下,果然亮白如昼、阳光璀璨。祁恬讶然不已,瞠目结舌,一时动弹不得。

    郡丞笑道:“我这淳州府中因为少有外客往来,是以不曾建设得什么驿馆行宫,几位客人若是不会嫌弃,不妨就在本官府第将就歇息。”看祁恬神情不悦,又道:“前几日城中闹腾小跳之灾,民居客栈皆受其害,苦不堪言。我这府中以药水熏香扫除整理,尚是清洁干净,自然能够睡得安稳。”

    王捕快附和道:“所谓小跳之灾,就是说那跳蚤横行,肆意骚扰捣乱了。”祁恬啊呀一声,暗道:“他举止妖魅,实在叫人怪异。住在这府中虽然不甚舒服,却比与那什么跳蚤血虫要好上许多。”于是三缄其口,一言不发。

    郡丞甚是得意,吩咐下人备妥客房,又是一番寒喧,自去歇息安寝。杨起、黄松分得一间房屋,祁恬、青衣分得隔壁一间厢房,青衣要与杨起二人合住,祁恬却是不舍,喝斥道:“他两个粗鲁男壮,哪里懂得照顾你这小孩儿?休要胡闹,乖乖与姐姐住在这里。”

    青衣无奈,只好留下,又从房中翻开一本书籍观看,却是《宝鉴奇异录》。过得不久,有下人分别给两件屋子送去夜宵点心,吃喝用度一番,各自催夜渡眠。

    如此过得两日,黄松每日跑到大门观看动静,终究未曾看见天梯隐士的踪迹,渐渐不能按压气息,心中惴惴忐忑之下,便对杨起道:“明日即是最后的期限,倘若那郡丞依旧不见得商皓公到来,其盛怒之下,柴捕头一帮人马定然要受将责罚,你我无用之饵,亦是城门池鱼,又岂能被他善罢甘休、脱得了种种关系?”

    杨起也是束手无策,叹息道:“此事确是为难,委实不知怎样方能自保逃脱?”黄松眼睛一转,道:“若是你我上得筝船,一旦升空,这淳州府上下便再是叫嚣责备,想来也奈何不得你我。”

    杨起摇头笑道:“依你所言,能够上得筝船踩云,自然是一切厄难可迎刃而解,何须烦恼踌躇?只是这大门之外、街巷拐角之处,皆是明盯暗守的护卫兵士,如何出得城墙?

    便是侥幸到得天梯神物,避过落叶阻遏,绕过树脉磕绊,你以为就能万事顺利、溜之大吉了么?我看这郡丞的脾性虽是有些莫名古怪,但委实聪明机巧、灵动慧然,他听了柴捕头的禀报陈情,isuu書网既然知晓了筝船的下落,为防止你我脱逃,自然也是派人看守、严加防范的。”

    黄松不觉目瞪口呆,叫苦不迭,愁道:“那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