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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9h9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搜神战记(山海传说) > 第125章
    她妄加揣测,横竖抱怨,便听见后面传来移山倒海的浩荡动静,一眼瞥去,余光所及,正是上古雪驼移动千丈的身体,摆晃百仞的足蹄,紧盯不舍地追将了过来,触即双目,血色盈然,如地狱烈火、鬼炼雄炽,莫不教人惊骇无状。举止虽是颇为缓慢迟滞,但一步迈开,可跨填河流,伸缩之间,能穿越丘壑。

    这彼此一逃一赶,过得约莫半盏茶的工夫,就见得前面豁然开朗,不知不觉便窜出了雪林,来到了冰原之上。

    祁恬被青衣提携,逆日而奔,莫用回头窥探,只看阳光下映照的背影,见一团硕大无朋、好似山岳的黑云堪堪压下,俱是叫苦不迭,暗道:“莫非这雪驼肚中饥饿之极,非要我二人以为血食果腹不可?只是吃了下去,也是杯水车薪、沧海一粟而已,何必苦苦追逐不止,反倒误了自己另行觅食的上好时刻。”

    平原之上无磕无绊,正合走路,雪驼鼻息粗然,步伐快了许多,反倒是愈走愈近,渐渐便来到了祁恬二人的身后。

    莫说青衣不过一介稚齿、区区八九岁的孩童,便是彪悍健硕的冠礼壮士、成年之人,那也当不得如此一路的颠沛,难以扛御这既费损许多体力、又耗灭无穷心神的竭力逃亡。

    又过得几步,勉强一阵维持,雪原寒光照耀之下,便似千百条妖魔彩带,面露狰狞之色,冷笑连连,悉数围绕过来,或是牵扯胳膊,或拖拽大腿,或是攀颈环脖,或是抱箍身体,委实教人动弹不得,颓然不已。

    青衣口中犹念法诀,但气喘吁吁之下,惶然若迷之际,已然字不贯句、词不达意,便如璀璨艳丽的一串项链,被人扯断,颗颗珍珠散落一地,又拾掇串连不得。气急交加,遮掩不得那一阵阵的目眩迷离,胸口只觉气血翻涌,疲惫习习、困顿浓浓,顿时如旧仓陈米,哄然倾泻而出,再也坚持不得。

    只听得扑嗵一声,正与祁恬两个跌落地上,那腋下、足踝的飘托云彩纷纷散去,更觉得身子沉重无比,如何还能奔跑?

    雪驼不停不歇,四腿如擎天巨柱,缓缓踏来,眼看得祁恬摘下玉月短弓,或是破魔之箭,或是连珠狂射,却当不得它的一阵鼻息喷嚏,就如风中散竹、雨打飘零之下,纷纷坠落。

    青衣叹道:“莫说是这玉月物什,便是换作那三眼神君,弯动山海社稷一笑弓,射月贯日,也不能奈何于它。”话音方落,二人只觉得身后一阵风起,却听一人叫道:“你们委实教我们四处好找,如何才一会儿的工夫,却引出这等可怖的巨大神兽出来?”

    祁恬闻言,不禁欣喜若狂,几乎就要哭将出来,回头嗔道:“你们若是再晚来得半分,那可如何是好?”正是杨起矗立船头,忙不迭的放下梯绳,急施救援响应之事。

    黄松胆量甚小,此时举目所见,却是巍然雪驼如山压来,更似天塌穹崩、杞人预言一般,不觉惊慌不已,连连催促呼嚷,好容易待祁恬抱着青衣越过船舷,寻着一处把持安定的甲板歇下,一转舵轮,背逆而驰,就要飞逃而去。

    孰料雪驼亦非等闲之辈,冷哼一声,不慌不忙,竟张开那吞天大口,肚腹鼓胀吸纳,就在半空之中卷起浩瀚狂风,筝船勉力抗拒,力道却是不济,眼看着雪驼长舌腥红翻腾、如长江滚滚、黄河滔滔,极尽殷勤等候。

    四人俱是面面相觑,一抹额头冷汗涔涔,叹道:“不想你我一路降妖除魔而来,却在这冰天雪地逢难。莫非灵魂自此便入地府,再入六道轮回之所,身体却果了这怪兽的肚腹,蒙它造化,终究排泄五谷轮回之处。”

    青衣见黄松脚下两个老大的包裹,打开来看,一个盛装雪石,另一个却是先前在雪树冰枝之下收集的无数晶魄,不禁灵光一闪,道:“是了,这晶魄有至寒之性,可救性命。”

    黄松急道:“财宝虽好,价值不菲,也当不得性命珍重。你悉数拿取使用就是了,倘若能酌情节约,留下少些屑末,那自然是更好的。”

    杨起与祁恬喟然一叹,暗道:“此时此刻,你倒能识得孰轻孰重,可是一旦倾财,似乎心中犹然不舍。”见青衣拿起其中的包裹,竟将所有的晶魄悉数往空中撒去,强风吸纳之下,凝聚成一道晶莹光茫。

    祁恬恍然大悟,道:“莫非因此形成晶魄之箭,贯穿兽体不成?”却看雪驼气息毕竟有限,口吸腹吮了半日,憋闷不得,便又换作鼻孔调息。青衣急道:“大伙儿千万扶好,莫要在空中翻将几个跟斗,一不小心便要跌落下来。”

    话音方落,无数晶魄前后相衔、鱼贯而入,尽皆消没于雪驼的鼻中,便看它愕然一怔,继而挤眉弄眼、扭捏捉弄得半日,终究按耐不得,猛然打将一个喷嚏,就似晴天霹雳,挟出一股冲天气息,强劲无比。筝船正被这道浊风击中,便如万斤重锤敲撞,飞速往天外飞去。

    祁恬受得连番累次的惊吓,早已意识伤劳、手足疲惫,如何还能拿捏把握?正被杨起抱在怀中,慌道:“你怎样了?”祁恬微微一笑,果真颓然无力、孱弱虚茫,轻声叹道:“这筝船颠簸得厉害,肚中如同千锤百捣一般,你若问我,我说是生不如死,你可相信?”

    杨起心急如焚,忖道:“你的脾性再是豪直爽快,毕竟还是女儿家的身体,此番定然是难受得紧,方才说出这等窝囊之语,倒也可怜!”再看青衣也是脱力乏顿,起伏之下,一个身子竟从甲板飞起,险些跌入空中,所幸为黄松所栏,双手紧紧环箍,仓皇道:“好险,好险!”

    低头再看,这孩儿垂目闭目,不知何时伤神,已然昏厥了过去,不觉叹道:“也好,也好,眼不见,心不慌。如此的情景,倘若换作是我,也恨不得一头撞死,从此一了百了,再无惊惧烦恼。”

    筝船一连转着几个筋斗,一时顺上,一时逆下,一时左摇,一时右摆,杨起忖道:“所幸当日承蒙造化机缘,得那西天佛门的金身罗汉悉心点化,以无边佛法在这船身周外镀镶敖劫龙鳞,从此坚硬异常、固若金汤,否则遇上这般肆意的折磨,只怕早已桅断板折、迭失散尽了?”暗暗庆幸之余,对枷楼罗甚是感激。

    心中却不敢怠慢,一臂揽温香软玉,一臂拽焊镏扶手,犹自不够,于是一足抵逆舱门,一足力推舱臂,如此僵持,反倒生出固定平稳之效。,黄松素来谨小慎微,更是不能松懈丝毫,将舵下葛藤层层环绕,不多时,便将自己与青衣的身子一并束缚在舵台立柱之上。

    如此好一番忘年抛岁的闹腾、莫名生死的跌宕,便听得底下的雪驼打完最后一个如雷喷嚏,蓦然一声叹息,似乎惬意之极,那忠州三界渐渐风云清淡,一切静止无恙。

    待船身平复安稳,四人缓缓站起,定睛打量之下,却见甲板、船舱之上尽皆狼狈不堪,不由相视莞尔,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再探祁恬与青衣二人的气色,不知不觉间,更见红润水色了许多,每每说笑得一句话,中气便盎然充盈一分。

    杨起大声道:“此地不宜久留,速速离去才是。”言罢,方要将风帆扯起,只觉得船身陡然一震,险些跌撞了一个踉跄。祁恬惊道:“此时已在高空,难不成还会受那雪驼所制么?”便见一个身影自船舷之外冲天而去,过得二三丈,抑或九十尺,身形忽而嘎然停歇,也不掉下,只看着滴溜溜地转着几个圈儿,如欢歌跳舞,平平移到了筝船正顶之上,迎着桅杆双袖合起,竟如石子儿一般地落下。

    黄松惊道:“你莫要将船砸坏了。”随手拎起一根棍棒就冲了过去,却看此人轻轻落在甲板之上,无声无息,未及众人忖度识辨,更不答话,一柄弯刀便往黄松呼啸而去。

    杨起眼疾手快,怒道:“如何动手伤人?你休要恶意放肆、小觑无度。”一手甩出干莫小匕,正是光茫流溢,如梦如幻,化作一道半弧闪电刺向他的臂膀。此物秉性迥异,能够迎风而长,待到得那人跟前,已然化成森寒无比的三尺青锋,欲显削金断玉之能。

    黄松喜道:“好宝贝,快来救我。”只闻得当啷一声,那人弯刀相格,却被青锋切成两段,便见其背后哧哧有声,不知从哪里又冒出许多的新刀,长短不一,俱是黑勾血刃。杨起咦道:“难不成你是打铁铸刀的妖怪?看似一身的兵器,一身的暴戾,即便如此,也不是我驱剑之术的敌手、难挡我干莫法宝的锋锐。”唇舌微张,口中默诵心法要诀,便看得青锋宝剑往来飞梭,横斩竖斫,所过之处莫不铿锵铮然,一地的残兵碎屑。

    黄松胆气渐壮,拍掌叫好,却看妖怪依旧不言不语,一个跳跃,赤手空拳地飞扑而下,嘴里衔着一支丈八矛头,奋力扎来,不由惊道:“不好,困兽犹斗,我命休矣。”用力一棒打去,竟被干莫小匕抢先一步,不偏不倚,恰好刺在妖怪心口之上,顿时口喷黑血,双眼一翻,扑嗵倒地身亡。

    青衣看得真切,道:“这是雪驼毛发之中的雪虱小妖,它吸将我们不得,心有不甘,所以便放出这等恶物,苦苦追踪不息。”

    祁恬甚是诧异,愕然道:“雪驼玩弄风云气息,尚且惧高畏远,奈何我们不得,这小妖怪却有飞天的本领、腾云驾雾的法术么?”

    青衣摇头道:“雪虱卑贱低劣之妖,哪里会有这等道行修为?”见她瞠目结舌,依旧不解,笑道:“虱子本是天底下最能跳跃腾挪之虫,雪虱更是其中的无双极品。偏偏这些雪虱依附雪驼日久,在其毛发之中安养生息,受得日月精华、妖气鬼息,渐渐生成妖怪,跳跃百仞岂非正是轻松使然、易如反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