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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9h9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搜神战记(山海传说) > 第126章
    如此看待,跃上筝船也不足怪哉。”

    祁恬暗暗咂舌不已,讶然道:“若是这样跳上几跳,不断借着天上的云彩歇息,莫非就能上得九重天了不成?”

    青衣不禁怔然,撇嘴道:“哪里话?它们既然不会腾云之术,也就踩沓不得云雾,所谓其上安歇,那更是万万不可的。”心中暗道:“倘若真有什么虱子在那九重天中肆虐,偷偷钻没各处的神仙府邸、灵霄宝殿捣乱,悄悄藏匿于锦被缎衾之中血吸,也不知从此会是如何的一番光景?”

    却听得黄松趴在船舷一侧,颤声道:“大事不妙,大事不妙!这雪驼也不知多长的时间未曾洗澡,那雪虱都舍不得离去,抖擞毛发间,黑鸦鸦一片,又是无穷无尽的小妖怪蹦跳上来了。”此言一出,杨起三人神情陡然变化,不觉惶然之极,彼此提携,相互搀扶,一并拥向船舷窥觑。

    便见雪驼左右摇摆,大地砰然鸣动,一身的洁白毛发根根竖起,赫然冲天之势,又交错摩挲,不掩睥睨姿态,难遮桀骜秉性。或抖而动,或颤而震,无一不能夺人魂魄,收缩不止,张扬不定,俱可轻易灭人心志。

    其间雪虱挥钩弄刀,纷纷鼓噪呐喊而出,极其喧扬,颇为喝闹,密密麻麻,如波如浪,熙熙攘攘,绵亘不绝,正如匈奴千军万马,非要攻陷万里长城,却似胡刀饮血扬威,只求入主炎黄中华。

    杨起大惊失色,苦道:“这就是拔刀斩水、抽剑断流了,可是如何为妙?”一柄干莫青锋祭起,不过是单将陷阵,一阵连珠箭矢散出,亦然飞蛾扑火,这势单力薄之下,五援无助之际,箭弓相交,委实是无济于事,果真砍不尽,杀不绝,终究叫人无可奈何。

    惶然间,听得云端有人叫道:“你们休要惊慌,这里的雪虱群妖虽然厉害,但最是畏惧火焰烈炽。你们倘若能够寻得合适的妙用宝器,对其极尽烟熏火燎,自然能够轻易除恶,哪里会这等穷费心力,却依旧无法可施?”分明就是一个妇人谆谆叮嘱的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俱是不知所以,只觉得周围的气息渐渐有些灼热,这寒冰之空、雪地之原,瞬间如六月初夏一般,甚是莫名。初时尚能忍耐,稍过片刻,各人汗水暴出不止,皮肤腋窝贴合得紧密之处,隐约搔痒,竟生出了痱子。

    第二十二章

    杨起惊道:“再要按捺,便是热疖也要出来了。”与祁恬、青衣脱去外套,依旧炙热火炎。雪虱亦是焦躁不安,捏了钩刀,俱是惊愕不已,因被人一语道出死穴要害,惴惴忐忑之下,悉数歇攻停伐,团团围在筝船之外三丈余地,竟是不离不弃,一时不知所以。

    雪驼闻得动静,侧首倾听,若有所思,似有所悟,旋即仰头就是一声大吼,叫人震耳欲聋。便看它半立而起,状如骏马奔嘶,偏偏支撑不得山岳无二的身躯,前足落地之时,就如用力笃顿踩踏,平地之上,好象海啸喧天,卷过一阵雪尘冰墙。

    杨起四人心惊肉跳,不解其意,暗道:“它如何兴奋如是,莫名疯狂?”有意无意瞥看之下,却见一众雪虱小妖相顾而视,各作不同的手势造动扭曲,彼此提携,相接相衔,便如暴雨一般纷纷落回地面,径直往那雪驼的庞然身躯奔去,不过眨眼即逝的工夫,重又没入森森白发、密密皓毛之中,无论此时祁恬如何喝骂羞臊,却是再也不肯出来。

    形势陡然逆转,杨起不由目瞪口呆,好半日心神宁静,讶然道:“天下竟有如此的奇人异士?不过一句议论、寥寥数字,便解了十万兵马之围。”黄松双足瘫软,颓然跌坐船上,叹道:“这群妖无数,雪虱尽然,只怕比那十万兵马尚要凶险几倍。”

    蓦然一念,逡目往四处云彩看去,有意寻那出言警示之人。青衣从怀中掏出一卷书册,翻阅得几页,拍掌笑道:“是了,昔日水德星君在普陀山游历,误被单峰雪驼围困于兰若寺庙,上不能升天,下不能入地,困窘狼狈之时,也是得她相助。不想过得数百年,这双峰雪驼于忠州肆虐作恶,正值危急之际,又蒙女仙大义恩德、援救性命。”

    不及杨起三人询问,将书卷往怀中揣好,整理衣袍,甩荡衽袖,双膝跪倒,极尽殷勤恭敬之状,磕首道:“还请魃仙显出真身法相,以供我等凡夫俗子、活命小人观瞻膜拜。”

    杨起心中一惊,忖道:“三界神仙的典故我也曾听说了许多,哪里有什么魃仙大神?莫非……莫非是……”

    却看筝船东首一片偌大的五色云彩款款飘来,有一妇人笑道:“我这模样便是自己的爹爹也看着心烦,你们若是觑见,便会以为撞见那游海的夜叉、闹鬼的阴魂,自己惊骇惶恐不说,也教我颇为尴尬难堪,如此说来,还是避面免逢的好。”

    黄松颇不以为然,依样跪倒,道:“大神何必如此菲薄我等,千万莫要将筝船四人看成以貌取人之徒。”以目示之,悄悄抛却一个眼色过去,暗道:“有了这等贵人庇护保佑,雪驼雪虱奈何不得,必定是性命无虞。”

    祁恬看杨起犹豫,轻轻扯拽他的袖口,恭敬低伏。魃仙叹道:“也罢,只是你们莫要骇怕才好。”五色云彩向两侧分开,显出一个宫装盘髻的中年妇人,暴牙黄齿,厚唇肥鼻,一侧浓眉,一侧轻描,双眼翻吊,黑少白多,果然是奇丑无比、不能正视。

    杨起三人不禁面面相觑,忖道:“三界的神仙,如何会有这等阴恻恻的容颜,便不会用上法术,或是求那太上老君、太白金星铸炼几粒美容金丹么?”

    唯独青衣不以为意,正色道:“魃仙此言差矣!当年尊父与蚩尤大战,逢那风伯雨师助纣为虐,以浩瀚大水、瞒天洪流阻挡天子义师,急切不得破解。困迫之时,正是你挺身而出,散发出无穷炎热,焦灼狂河暴江,与风后、力牧大破敌军无数,终究取得胜利。却也因此损伤内丹,不能升天入籍,孤苦寞守赤水一隅。”

    话音方落,听得雪地平原之上一声怒吼,竟是雪驼浑身抖擞,便看无数雪虱神情狰狞、张扬呐喊,悉数亮钩取命、白刃夺魂,不知为何又重新跳跃了出来,众人不禁大惊。

    魃仙微微一愕,继而笑道:“你见着昔日的主人亲密,尚是情意浓蜜、恩义之心不泯不绝,却也不必如此肆意张扬,竟唤出许许多多的小妖喽罗,或是呱噪喧闹,或是鼓乐齐鸣,黑钩视为仪仗,雪刃甘当礼旗,悉数出来迎接恭候。这等如火如荼的无穷殷勤,教我这赤水孤家、避农独妇,平日里寂寞清静惯了,一时怎样才能适应?”

    一拍巴掌,若有所悟,叹道:“莫不是应该礼尚往来,也以火焰热情,尽性趋意地附和才是?”众人甚是不解,青衣会意,不觉莞尔,却见魃仙一跺云端,脚下悠悠卷来一阵清风,隐约麝香花木之味,正与那承载之云相辅相合,托着一个身子便往下降去。待到得群妖阵中,彼此相视无语,无攻无伐,停打歇斗。

    那雪虱背上纱翅轻轻震颤,蹑手蹑足,自上而右,自右而下,自下而左,自左而上地顺势旋转,便如戏台上的唱喏台步一般,滴溜溜划圈作弧,不敢鲁莽轻易地逼近一尺,又为雪驼逼迫,不能胆怯懦弱地后退一寸,颇有困窘狼狈之状。

    魃仙不慌不忙,眼波流转,不由调侃道:“你们未曾见过大神佳人么?竟是瞠目结舌、唐突无礼。”却是自下而右,自右而上,自上而左,自左而下地逆势盘旋。

    那一双水袖轻轻舒展开来,起伏不定,波晕不息,正是杨柳垂摆,难掩三月春意,百花摇曳,不遮三伏夏华。侧背赏析,婀娜曼妙,果真有浣纱之姿,正容觑看,却是西施捧心,东施效颦。众人更是怔然,面面相觑,心中尽皆窃笑不已,忖道:“她也是个有趣胡闹之人。”

    雪驼颇不耐烦,大吼一声,只惊得群虱惊惶失措,股足颤栗不止,蓦然齐声叫喊,执尖搏锐,便将圈子紧紧拢缩,就如壳盒肉桶不二。心中虽然犹自畏惧几分,但兵器烁然、寒锋阴恻,分明就有杀意流溢,情势叵测无善。

    魃仙脸色一变,冷笑道:“好一帮不辨好歹的惫懒无赖,好一伙不识时务的混浊劣货,我以上古半仙之礼相待,你们却偏偏要兵戎相向、强为不敬。是了,莫非是嫌我态度冷淡,心中甚是鄙屑漠然不成?既然如此,老娘索性再火热暴躁一些,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替你们驱除不尽的阴寒,也算是随手的功德一桩。”更不答话,陡然将水彩双袖左右甩荡,束裹于身上的锦绣宫服顿时除下,瞬间通体光芒万丈,教人目眩迷离、眼花缭乱不已。

    青衣叹道:“魃仙一出,大旱三年,网衣若除,土焦石枯。”原来当年黄帝生女儿魃氏,见其生性禀赋奇异,虽与火神祝融一般干炎烈火,但不能控制遮蔽。帝恐其因此为害人间,穷旱千里、涂炭生灵,便叮嘱綶氏采集玄冰蚕丝,编织缝纫了一件独一无二的抑火网衣,教女儿不分白天黑夜,都要安安静静地穿在身上。从此能够以极寒至湿之性,以为中和。

    那魃仙身上似有万千的红线虹丝袅袅而出,色彩鲜艳炽目,旋即相连成圈,如一颗石子投入小池塘中,一道道光晕向外荡漾而去,移动数丈,瞬间幻成无穷火焰,只烧得四围的雪虱活蹦乱跳、四处逃窜。

    偏偏这火苗儿似有灵性之物,一旦引燃,群妖逃到哪里,它们便追到那里,真儿个天地断路、乾坤无门。不多时,无数雪虱便皮焦骨碳,不能成形聚身,再被魃仙长袖鼓风吹袭,莫不化作黑土灰砂,纷纷尘埃落底。

    杨起四人只看得瞠目结舌,讶然道:“这等火焰,只怕便是比起宇宙缝隙、化外流转的三味真火,想必也是不遑多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