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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医生的介绍之后,我安排胡玮和元伯陪在了救护车上。自己则和小二爷、简杰开着车跟在了后面,一起开向了市医院。

    路上,小二爷告诉了我事情的大体经过。

    贾义原本是呆在迪厅帮忙,九点多的时候,他给小二爷说白天已经在啤酒机场搞了一天,有些累,想先回家去。

    结果才出迪厅大门,刚拐了一个弯,还在商贸城里面,他就被人砍了。砍他的是两个人,一直就守在商贸城门口不远的两个人。

    手法非常干净利落,看到贾义出来,跑过去连砍带捅的就是几刀把他放倒,然后按住手,下了一根指头之后,转身就跑掉了,前后过程,不到一分钟。

    贾义自己爬起来,一身是血的跑进了迪厅,进去之后,才说了几句话就一脸煞白的晕倒在了胡玮的怀里。

    然后,小二爷他们就赶紧把他送到了医院,同时也打电话通知了我。

    听完了小二爷的简单叙述,我问:

    “贾义知道是哪个搞得不?”

    “他说了,他跑进迪厅就说了。”听我这么一问,小二爷突然扭过头来看着我,脸上是一种很奇怪的表情。

    “哪个搞得?”我有些奇怪的看着他继续问道。

    小二爷脸上的肌肉猛地一抽动之后,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了一句话:

    “剁人的是小易,帮忙的是幺鸡!”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

    一百四十三(3.17)

    一百四十三

    当天晚上,在贾义被送进手术室之后,满脑千头万绪,心情极为复杂的我坐在长椅上。元伯,胡玮,简杰几个却一直喋喋不休的给我说着报仇的话,且都希望我能马上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看着我的默不作声,几个人的情绪也越来越激烈,连小二爷的安抚都渐渐失去了效果,一向最亲近我的胡玮甚至还说出了如果我不想和三哥翻脸,他们就自己动手去办的话来。

    气急之下,我狠狠甩了胡玮一个耳光,小二爷赶紧走上前一把拉住了我,挡在了我和胡玮中间。胡玮捂着脸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傻傻看着我,其他人都一言不发站在一边。我们默默对视,良久之后,我重重的叹出了一口气,把一只手搭在胡玮的肩上,轻轻抓着他:

    “小玮,莫怪我!也莫逼我,听话!而今最重要是贾义没得事,之后的事等他好了再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相信我!”

    我话刚说完,胡玮就“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双手抱头靠着墙坐了下去。看着他蹲在地上哭得伤心欲绝的样子,我的鼻子无来由也跟着一酸,赶紧转身向着急救室外面走了出去。

    没有多久,小二爷腋下夹着个小包也跟了过来,就在市医院大厅的一排长椅上,我和小二爷进行了一次艰难无比的谈话。

    “胡钦,这次怎么办?你想好没有?”坐下之后,小二爷低着头边拍打着自己的裤管边对我说。

    “蛤蟆和小易是一定要办的。”沉默了很久,我才缓缓的回答。

    “幺鸡呢?”

    “……”

    又是一阵压仰的寂静之后,小二爷扭过头,盯着我的眼睛,再次开口了:

    “胡钦,你没得选择了!我只问你一句,你拦得住险儿吗?”

    我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又只能吞了下去。

    我明白小二爷的意思,贾义是跟着险儿的时候出得事,只要险儿出来,这个仇,他是一定会报。以他的性格,幺鸡和小易、蛤蟆一个都逃不掉,谁也拦不住他,包括我在内。

    但是,动了幺鸡,我和三哥之间剩下的就只能是正面对撼了,除了其中一方胜出之外,再也不会有任何的转圜余地。

    三哥,看着我从小长大的三哥,那个给我买糖说故事的三哥。落到与他生死相拼,来争一日之长短,又岂是我胡钦之所愿!

    “胡钦,你还记得九八年,胡玮在巨龙砍缺牙齿一斧头的事吗?”看见我半天没有回答,小二爷却突然岔开了话题。

    “记得。”我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还有这次你在迪厅办缺牙齿和阿标的事,你自己想想吧,三哥是怎么做的!”小二爷说完之后,移开了与我对视的目光。

    我再一次的陷入了回忆,三哥手上砸向胡玮的那个烟灰缸,幺鸡、鸭子对着我的那三把黑洞洞的枪口,就像电影一样依次播放在我的眼前。

    “这已经不是私人感情的事,这是公事,公事就要公办!你是大哥,你自己会想明白的。”

    “险儿只要出来,动了幺鸡。义色也绝对要动我们的人,这次是贾义,下次是哪个?我?地儿?还是险儿?这次你不动,下次呢?”

    小二爷平淡到甚至有些冷酷的声音从我耳边一个字一个字的传了过来,每个字都是那么的重若千钧,压在我的心头,让我喘不过气。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扭过头看向他,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一句话:

    “二爷,你想怎么办?”

    小二爷一瞬不瞬的与我对视着,他当时的那种眼神非常之奇怪,是我从来不曾见过的,那种陌生感觉让我更加恐慌。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二爷才移开了与我对视的目光,缓缓站了起来,边向前方走去边头也不回的说出了一句话:

    “听说三哥而今也在市里,我的包里放了东西!”

    我的心猛地一下跳到了喉咙,整个人无力的瘫坐在空无一人的长椅上。

    一百四十四

    一百四十四

    迪厅里,当幺鸡、鸭子等人从身上掏出枪指着我的时候,面对着那几个黑洞洞的枪口,我就知道我和三哥之间完了。就从那一刻开始,他不再是我的哥哥,我也不再是他的弟弟,我们之间剩下的仅仅只是道义上的大小尊卑。

    后来,当我在电话里面听到红杰说出抢买码生意的是三哥之后,那份大小与尊卑也开始完全的模糊,我下定了与三哥分道扬镳的决心。

    不过,在我心底一直都还有着一个想法,一个侥幸的想法。我认为我们之间最坏的程度也只会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而已。

    世界这么大,难道就容不下两个共存的胡钦和义色?何况,就凭着过去十几二十年的那份感情,我们也绝对不会走到水火不容的那一步。

    但是在听到小二爷的话之后,我才真正的意识到:我和三哥之间是真的结束了。我们已经走在了只容其中一个通过的独木桥上,胜的那个人顺利到岸,败的则是永不超生。

    在我与樊主任合作收账,又开了自己的迪厅之后,我们兄弟就没有再去亲自管理三哥的啤酒机场,而是把看场的任务完全的交给了贾义和元伯,所以,当时为三哥看场的实际负责人是贾义。因为看场的关系,贾义也成为了我们圈子里面和三哥接触最多的一个人。

    三哥却毫不留情的办掉了这样一个为他工作,来往颇多的人!

    在我们自己迪厅的门口,我们的势力范围之内,他的支持居然就可以让一个三天前还在被贾义痛打的手下败将干净而利落的复仇。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杀鸡儆猴”,在一本小说上,我曾经看到过关于这句话的另一种解释。

    为什么威吓猴子的时候要杀鸡而不是杀其他的动物?

    因为在所有的生物里面,司晨的公鸡身上所携带的阳气(也叫生气)是最重的,而猴子对于阳气的敏感度又非常的高。杀鸡的时候,鸡身上那股强大的阳气突然之间消失不见,这对于一旁的猴子是一种极大的心理震摄。

    所以,吓猴子的时候杀鸡产生的效果最是明显。

    我就是那只不听话的猴子,而贾义就是那只阳气很重的鸡。

    杀了这只鸡,就已经表明三哥不会再手下留情!对于买码他是志在必得,不管前面挡着的是谁,都只有一个下场。

    有着利益挂钩的贾义,他都能下手了,那没有任何利益关系的险儿呢?如果险儿出狱找幺鸡和蛤蟆报仇的话,躺下去的哪一个又会是谁?

    既然三哥的态度已经表明,那我们呢?实际上我们的态度也已经表明,在贾义跟着险儿办事而导致被砍之后就已经表明。

    这一切都不再由我胡钦个人的意志为转移,我也丧失了所有的控制权。

    在长椅上,我想了很久很久,期间贾义出手术室的时候,小二爷过来叫我,看见我还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又默默的退走,我都不知道。

    待到清醒的时候,东方的天际已经开始渐渐发白,我揉了揉早已酸麻不堪的两腿,站起身来,走到医院的大门口,拨下了一个电话:

    “地儿,是我。我们今天不回去了,迪厅晚上也别开。下午你带两把短把(手枪)到市里来。到了给我打电话!”

    一百四十五(3.19)

    一百四十五

    上午九点多,贾义父母接到通知赶了过来。来的时候,贾义脸上已经有了血色,不再像昨夜一样惨白得可怕,也能正常的说话了。不过他的指头在昨晚就已经不知去向,落下点残疾是无可避免的了。但是只要人没有事,这就是最值得庆幸的事情。

    我要小二爷留下一万五千元钱给了元伯,安排他继续陪在医院里面,有事再给我打电话。之后给贾义的父母告别了一声,就带上小二爷、胡玮和简杰先走一步。

    离开医院的那会儿,胡玮还不太愿意,他想留在医院陪贾义。后来在吃东西的时候,我通知他们今天晚上办事,他的兴头就来了,三扒两口的吃完就要催着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