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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衣笑道:“我爹爹心中焦急,道‘先前与你打赌,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何曾想过真要占你的好处?’那黄袍老者听了,竟然甚是欢喜,道‘你不贪图富贵,便是个品性纯良的好人,这枚戒指非你莫属’。

    我爹爹哭笑不得,顾不得劳累,起身就要逃走,只是地上却如被人抹了香油一般,极其滑溜,他双足迈得飞快,竟然只在原地奔跑。那老者哈哈一笑,从树上跳了下来,拿着戒指便要往我爹爹手上戴去。”

    杨起叹道:“如果是妖怪,他以后怎能当上地裂之界的刺史,此人一定就是天上的大神仙无疑。”黄松笑道:“他被神仙看上,那自然是逃不掉的。”

    青衣道:“可惜我爹爹也是天下脾气最是倔强之人,他大声喊道‘你要给我戒指,我偏偏不要,你又能岂奈我何?’黄袍老者看他双拳拽得紧紧,丝毫不肯留出一些空隙,笑道‘你不肯戴上戒指,我就偏偏要给你戴上,看我怎样来奈何你’。说完张开双臂,一摇一摆。

    我爹爹不知为何,竟然也是双臂大开不合,晃晃悠悠。黄袍老者道‘现在我要叉开五指,你也一并叉开吧’。我爹爹极力抗拒,终究还是不由自主,张开了手掌。又听老者道‘我老人家辈份极高,怎能给你戴上戒指,还是你自己套上吧’,将锈迹斑斑的戒指放在我爹爹的右手,便看他颇为无奈,自己便给左手戴上了。”

    杨起与黄松笑道:“人不与天斗,想必说得就是这个道理了。”

    青衣道:“我爹爹问道‘你究竟是谁,便是做买卖也得你请我愿,哪里有强买强卖的?’老者正色道‘我是二十八星宿的东昊大帝,奉天帝御旨寻找可代为掌管地裂之界的六品刺史。看你秉性纯良,便向天庭举荐,方才的戒指正是你的刺史官印。

    你肉身成仙,可谓极大的造化,但依旧还是半仙之体,属地仙一列’。我爹爹听他说起所辖府郡的情形,甚是头痛,道‘我个子长大,如何能与他们在一起共事,难不成在里面当着一个巨人么?’东昊大帝道‘这戒指可将你的身体缩小,若是想恢复真身,只须再拧转一次即可’。所以你们莫要看我是小人,反倒瞧不起我。”

    杨起恍然大悟,转念忖道:“你说话便同大人儿一般,我可无法将你看作寻常的孩童。”

    三人谈兴正浓,杨起不解为何会在此与青衣邂逅,便问及他此来的缘故。原来是当日大战之后,红鼠长老恐风雨大士卷土重来,便执意要将他送到天蝠院去。青衣不肯,是以乘人不备,借着戒指的仙力逃到空中,四处流浪奔波。适巧先前风雨交加,又看见杨起二人坐在鹤上顶风跋涉,于是便钻到他们的包袱中歇息,有幻化出一个瓷瓶,也算是安身之所了。

    黄松奇道:“那代王看去不似坏人,想来也该是忠臣烈仆才对,你为何对他畏惧忌惮?”青衣肃然道:“他不过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了,从此名正言顺控制地裂之界,便是蚁州庄的风雨大士也不能分庭抗礼。我如何能够成为他的傀儡,听其肆意摆布?”

    听得外面脚步声响,青衣将戒指一旋,瞬间又成了一个一寸的小人儿,依旧一道金光回到瓷瓶之中。杨起将房门拉开,灯芯稽首道:“杨施主与黄施主还未曾休息么?我路过此处,见房内还有烛火,于是顺便进来看看。我方才教师弟备了一些晚茶点心奉上,若是劳累,用完了便找些安歇吧。”言罢辞别而去。

    不多时,便看黄脸的道童端着一个茶盘走了进来,冷然道:“两位升天的仙人请用。”黄松心中不安,道:“小师傅误会了,我们莫说飞天之术,便是寻常的法术也不懂得一丝一毫。”

    杨起笑道:“我们是乘着大鹤来得,就是这大鹤,那也是别人变化好了以后叫我们骑上去的。”黄脸道童愕然一怔,旋即冷然道:“原来如此,那更是升天了。”看他二人甚是不解,也不答话,反手将门带上,径直离去。

    杨起呸道:“此人真是小气,不过是先前一些小小的冲突,他却能记恨至此。”看青衣从瓶出来,不由愕然道:“此时天色以晚,你就在瓷瓶中好生歇息不好么?”

    青衣放开身子,依旧坐在桌上,半晌默然不语,好半日方道:“不对,他说的话颇为古怪,似乎另有玄机。道家修炼成仙,往往都说飞天或是飞升,甚少说什么升天去的,以为大不吉利。也有说道升天得道的,却不似方才的道童那般神情。”

    杨起被他提醒,略一思忖,笑道:“常人所说的升天,便是死去的意思。”心念一动,不觉脸色苍白,喃喃道:“升天,升天,先前他也说过‘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的话,莫非是在有意暗示什么不成?”

    黄松看他二人面色沉凝,心中也是不甚轻松,问道:“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蹊跷?莫非……”话未说完,却被杨起一把揪住衣襟。

    黄松猝不及防,几乎被吓唬得跳将起来,却听他道:“此时一定要出去看看了,若然真是莫名奇妙陷在此地,那可是六月飞雪,实在冤枉得很。”三人一般的心思,眼看房外似乎无人盯梢,便悄悄潜了出去。

    黑灯瞎火之处,不能辨别方向。杨起只觉怀中干莫小匕一阵颤动,甚是诧异,于是将它拿将出来观看。才拔出鞘来,便见得匕刃之上蓝光流溢、隐隐有一股波纹左右缓缓旋转,不由大是惊奇。

    青衣问了缘由,道:“我在地裂之界听红鼠长老说过,但凡被倾注了妖元气的物器,对周围妖怪皆有感应。得了鬼元气,也就是成型的阴气,对四处鬼魂也是悉数探知。倘若得了神仙的纯阳元气或是魔元气,那也是一样的。”

    杨起惊道:“那日茶仙人不过就是往上移注了百足娘子的妖元气罢了,难道这周围还有妖怪不成?”黄松也是怆惶不已,道:“这里明明还在修仙观内,哪里会有甚么妖怪,你莫要自我恐吓,先自乱了心神。”

    三人依着匕首指向,一路地往前探去,稍有偏池,那匕刃上的光芒瞬间便黯淡下去,甚是灵验。如此走走停停,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来到一处庭院,隐约听见水鸣之声。

    过了花廊台榭,看见一面雕花镂空的青瓦白粉的墙壁,水声听得更加真切,分明就是从外面传来。墙上有一面木门,一把黄铜大锁将它闭合得严严实实,杨起托起查看,叹道:“这锁没有一斤也有八两,便是用大锤子也难以砸开。”

    第十一章恶言善意

    青衣不慌不忙,走将过去,轻声道:“也不是很难开。”杨起笑道:“你父亲是天帝封下的半仙,你自然也同他一般懂得一些法术。”却看他从腰间抽出一根金针,放在锁眼里捣腾了几下,喀达一声,锁扣蹦弹起来,(奇*书*网^.^整*理*提*供)果真开了。

    听青衣道:“我虽是懂得一些仙术,却不喜习练开锁法术的奥妙,终究还是要靠上一些其余的本事。”杨起讪讪一笑,忖道:“你有了这等本领,自然不用再去修习甚么开锁的法术了。”

    只是这到了门外,却是一层甚密的浓雾,一人过去几步,后面跟随之人便看不清他了。黄松甚是忧虑,道:“这里水声轰鸣,不知哪里就是深渊按潭,若是一不小心跌落下去,那可如何是好?”

    杨起道:“大伙儿彼此携手前进,这样都能有个照应,应该无恙才是。””所幸一路走去,虽然是有些磕磕碰碰,却未曾遇上什么大的洞穴沟绊。渐渐雾气消散,眼目更加清晰,杨起喜道:“总算走道尽头了,你们在加把劲儿吧。”青衣年幼,气力毕竟不济。二人连拉带拽,托着他上了一处大石之上,才要喘息休憩,抬头看得面前的情景,不禁瞠目结舌,尽皆呆住了。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彼此面面相觑,讶然道:“不想竟有如此的景致。”

    原来大石之前,便是一处悬崖,往空中看去,层层云彩绚丽明亮,竟将方圆许多地方映照的如白昼一般,丝毫不觉已近二更的时辰。三人扶着崖边的树木,又小心翼翼地往崖下看去,却见下面是一处颇为广大的水潭,波浪端急,好不骇人。

    对面正是两座山峰,高耸入云,陡峭之极,壁石黝黑暗亮,隐约透出几分的莫名诡异。每座山峰都带着一道瀑布,此瀑从封顶倾泻而下,注于水潭之中,声势如雷鸣闪电,可夺人心魄。两处瀑布又于半山腰间彼此交汇,却隐匿着后面的一面石壁。此壁夹于双峰之间,上面似乎可见几个大字,却为浪花涛沫遮掩覆盖,看的不甚清楚。

    杨起道:“可惜那隔物报警不在此地,否则用来一照,必定是一目了然。”青衣道:“隔物宝镜也只可隔墙而观,距离得远了,又碰上许多的水雾障碍,那也是无济于事的。”黄松无意踢翻一块残木,便看它沿着脚下的陡壁径直往谷地跌落,快到潭面之时,忽然往石壁飞去,便似被什么东西吸将过去了一般。

    杨起大是愕然,依样踢了一截树枝下去,果然又被吸走,竟然不能落到潭里,不禁叹道:“好强的吸力,莫非我们脚下有个洞穴,但凡从它面前经过,都将被吸纳其中么?”

    黄松也是好奇,道:“却不知它的吸力究竟会有多强?”环顾四处,拾了一个小小的潮湿树墩,掂量了几下,感觉重量正好,扬手便往水潭中央抛去。待它将至水面之时,竟然旋转起来,便似有两股力量在努力争夺,稍时听得轰隆一声,化作了无数木屑。

    三人看得分明,见一些木屑径往自己脚下的山壁而来,为崖缘边角阻碍,不知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