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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股则反向而行,穿过瀑布水流,没于对面的石壁之内。三人大惊失色,皆道:“此处竟然如此古怪?大家务必小心一些。”

    杨起心念一动,暗道:“不是说这干莫小匕可识妖气么?先前看它异常,此时却不知怎么样了,莫非此地还有妖怪不成?”掏出匕首观看,却见那匕刃如火把一般,蓝光溢彩透亮之极,不由颤声道:“不好了,此光如炽如火,一定是发现大妖怪了。”青衣与黄松瞥见,也是神情疑惧,一时间不知所措。

    黄松最初见得巨黑鬼时,心中虽是害怕,但尚能忍耐,后来遇上了百足娘子,看它对铁鸡镇的极恶作为,便对妖魔鬼怪甚是提防谨慎,此时闻言,不由急道:“此地若是真有妖怪,便万万不可久留,还是回道观内的好。”却被杨起一把拽住,沉声道:“回去不得,难道观里众人与这里的妖怪不会是一伙的么?”

    青衣看黄松不信,道:“修仙观既是凡人修仙之地,应该是正气浩然、百邪不侵才对,如何后面会有这样一处深谷高崖、急瀑玄潭,更何况里面还住着不知甚么的大妖怪。可见其中必定有许多的隐情,若是贸然回去,虽然避开了此地的妖怪,却也同才出狼穴、又入虎窝无异。”

    黄松心中惴惴不安,迟疑片刻,不觉间还是往后面移去。杨起怒道:“好,你自己回去罢了,若是真被一些恶人害了,我们也是救你不得的。”三人正在争执,却听见浓雾另一边脚步声响,似乎有许多人往这里而来。

    黄松喜道:“你看他们肯来寻找,定然不是坏人。”杨起呸道:“他们若是对你又所图谋,一样过来尽心寻找,且等候一些动静再说。”便听见浓雾之中有人叫道:“莫非是被他们识破,偷偷逃走了么?”另一人道:“大师兄言行极为小心巧妙,如何会被勘破其中的机要,大伙儿再好好找找。”

    一人嗓门尤为洪亮,大声道:“我早说了将他们绑缚起来便是,你们偏偏不听,此刻血食跑了,到了时辰我们拿什么去祭祀山爷爷?”正是那黄脸道童的声音。杨起暗道:“他每一次言语都不甚亲善,莫非故意示训不成?”

    杨起三人听得面色一变,相顾道:“果真都不是善人。”东张西望一番,见过去崖缘十余丈远草木丛生,幽黯之极,便伏下身子悄悄挪了过去,又挑了其中一块老大的石头躲藏。

    黄松听雾中呼喝叫喊不已,顿时冷汗涔涔,低声道:“可惜那纸鹤尽皆湿透,否则骑跨上去,飞上了天空,他们再是凶恶,毕竟也无可奈何。”杨起连连摇头,喃喃道:“便是干了也用不起来,难道你懂得活鹤之法么?”相视一怔,尽皆往青衣看去,青衣微微苦笑,叹道:“我会折鹤,却不会活鹤。”二人心头一叹,暗暗叫苦不迭。

    听黄脸道童道:“若是说他们逃走也无不可,只是此处天地皆为山爷爷掌控,便是骑鹤到得天上,也能从云彩里伸出一只大手将他们拿住。果真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偏偏你我寻找了许久,还是未能看到他二人的踪迹,岂非大大的奇怪。”

    有人道:“莫非是在悬崖边上?我去找找看。”一阵脚步往崖边延去。杨起三人心中怦怦乱跳,从那石后探头望去,见一个胖道童来到崖旁的一棵大树之上,打着手檐的姿态四处张望观看。

    眼见无人,又道:“这崖下还有一条小路,若是奔跑迅速,便是山爷爷也不及追赶。难道他们发现了那条道路,竟由此藏匿起来了么?”

    黄脸道童大声道:“那条道路通往铁兜洞,便是进去了,他们发觉不得黄铜铁豹的机关开括,也是打不开暗门的。终究还是死路一条罢了。”

    青衣看杨起一眼,欲言又止。杨起知他心意,自己也是疑窦丛生,百思不得其解,忖道:“不错,这黄脸的道童看如我们的仇人,喊打喊杀,凶恶无比。细细回想起来,却似一直在恶言善意,处处提醒告知。”

    胖道童不甚放心,道:“我还是前去看看,若是他们还在铁兜洞内,我便径直捉将回来就是了。”话音方落,看他大吼一声,竟变成了一只肥硕的山魈,好不狰狞可怖。

    第十二章神兽闹百夷

    杨起看那山魈顺着悬崖攀便要攀爬下去,心中甚是欢喜,暗道:“你们莫非不知晓潭面之上那洞吸之力的厉害么?若是一不小心跌落下去,顿时便要粉身碎骨,便是日后化鬼投胎,那也是肢体不全,空在阳世受苦受难的。”

    蓦然想起一念,忖道:“好险,这山魈的鼻子最是世上的灵敏之物。此刻它们为周遭水雾潮气袭扰,嗅不得我们的气味,若是气雾散去,我三人气息遮掩不得,那可如何是好?”

    青衣与黄松伏在草丛之间,偷眼往外看去,见那胖山魈虽然身体颇为浮肿,但蹬石踹岩的本事果然不容小觑,三两下便翻跳到崖下的一处凹孔,轻易立稳了足根。

    杨起略一思忖,便要拍掌惊呼,所幸惊觉及时,只将双手轻触微合,不曾发出甚么声响,犹自喃喃笑道:“我好糊涂,怎将这等宝贝给忘记了?此时若不能孝敬了这些妖怪,以后只怕再也雾从用起。”脱下鞋子,拈出两张布垫,只是这布垫黄黑似麻,又如葛布,细细观看,终究还是不同。

    黄松见失了胖山魈的踪迹,喟然一叹,轻轻抽转身子回来,半躺半卧,低声道:“不想竟被这些妖怪四处穷索,莫非是我前辈子做了许多的孽事,所谓因果循环,便要承受这等报应么?”话音才落,只觉袖口被人轻轻牵扯,不由一怔,却是杨起递来一张鞋垫,其味甚是古怪熏臭。

    黄松看青衣掩鼻躲在一旁,不觉眉头紧蹙,讶然道:“这不是你医治脚气的药垫么?又潮又湿,长久也未未换,是以不堪闻嗅了。”杨起呸道:“我哪有脚疾,不过是铺中的师父与师兄都有此患,我便用些药材香熏,好好预防罢了。你快将它磨碎,研成粉末自然最好,只是动静休要太过于张扬。”

    他手中拿着两块石头,将鞋垫夹在其间,双臂反覆磨压挤搓,便看许多的灰屑纷纷落下,正被他的衣襟布摆兜起,稍时便成了小堆的粉末。黄松心神不宁,此刻正是不解其意之时,依旧愕然不动。

    杨起叹道:“你何其愚昧,我这垫子非布非锻,都是用上好新鲜的驱蚊麻葛编成。除了通血活络,还有何用?”言罢指指石外群道,又揉揉自己的鼻子,旋即双手环顾张合,如波浪一般起伏不定。黄松浑噩不知,嗫嚅道:“你说是喂鸡么?那可是昂贵得紧,便是下了药蛋,碰不上有钱人,那也卖不得好价钱。”

    青衣恍然大悟,轻声道:“莫非是说此药能够熏塞猴魈的鼻息,叫它们嗅不得我们的气味?”杨起啧啧称赞,道:“不错,正是如此。那乡里山上的猴子每逢秋收之际便会潜入农家窃取米麦蔬果,以赀冬粮,莫说田里被它们糟蹋得一塌糊涂,便是仓库也形同虚设,防将它们不得。若是将粮食收集隐藏,再在外面挂上这驱蚊麻葛,那猴魈便是走到粮库外面,也是闻不出里面的食物。”

    黄松如梦方醒,不禁眉飞色舞,喜形于色,附和道:“原来如此,它们虽是妖怪,但终究还是山魈,自然也会被此所克。”杨起笑道:“你既然明白,还不快些劳作么?”不多时,两个鞋垫尽悉研磨殆尽,麻葛粉尘收于一块细布之内。

    黄松道:“可惜无风,若是散得远些,自然更好。”杨起道:“如何无风?”附耳言语一番,黄松点头称是。三人看黄脸道童引着众人只在崖边喝闹,全然未曾顾及到这边的动静,不由又惊又喜,喜的是得了这上好的机会,惊的是不知不觉间他们竟然到了崖边,离此不过五六丈开外。

    杨起不该怠慢,轻轻将布片抖动,竭力将粉末往上空撒去。黄松忙不迭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小的蒲扇,前后左右小心摇动,便看那些粉末果真随风飘开,没入身旁的草木之中。

    便听得几个道童喷嚏不断,齐声道:“这瀑布之畔好不秋意冬时,你我多少都受了些风寒了。”黄脸道童的喷嚏打得尤为响亮,抽搐鼻子,骂道:“不过就是寻获两个凡人罢了,为何要叫我这等苦头?”

    一众道童笑道:“说得甚是,我们虽然是妖怪,却也是血肉之躯,苦风恶寒,那也是承受不起的。”竟随着黄脸道童远去,只在浓雾一侧看护。杨起三人听得真切分明,不觉掩口而笑,心中惶恐之余依然不失得意。

    那黄脸道童寻了一处石头坐下,大声道:“大伙儿小心一些,这几日晚了山水爷爷血食的时辰,他两位老人家想必是心中不快,多少有些恼怒。若是不小心进了他们的虎口,哪里还有性命出来?”

    一个道童笑道:“你这便是杞人忧天,自寻烦恼了。方才阿三被崖下的小道追逐,不正是从两位山水爷爷的口前经过么?哪里看见它受得一丝的恐吓,更莫说有甚么伤害了。”

    另一个道童揶揄道:“难不成寻他们不到,便要从我们中挑选二人孝敬山水爷爷么?只是我身单体弱,还是挑些肥胖的好。那阿三已然算是一个,不妨再送食不尽过去,如此全了血食,我们又能得到半年的太平。”

    那唤做食不尽的道童怒道:“为何惦念上了我的主意?有肥有瘦味道才好,你难道不知道山水爷爷最爱吃那五花肉么?”众妖哈哈大笑,皆道:“如此说来,还是送你三片毛去的较为合适。”

    黄松看青衣默然不语,似乎甚是担心,便低声笑道:“你若是害怕,还是将手上的戒指稍事旋转,身形变得小了,它们便不容易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