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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衣文士不敢怠慢,慌忙跪倒在地,磕头道:“太子殿下,您回来了。”一边回头朝众人使将眼色,低声招呼道:“这位便是南海龙王的二太子,钱塘小龙王敖劫殿下,你们还不跪下叩拜么?”拉扯着陈心如一并行礼,果真是恭敬有礼,却也惶恐无极。

    只是杨起四人看得目瞪口呆,一时动弹不得,哪里还能听到他的劝告?待回过神来,尽皆讶然,道:“分明就是巨大无比的大狮子,如何会是海中的龙太子?”绿衣文士阻止不及,不由心中暗暗叫苦。

    敖劫二太子冷笑道:“我长得虽然象是一头巨狮,但的的确确就是龙钟。你们可曾听说过龙生九子,各不相同的传说么?九子之老大唤做囚牛,平日里最是喜好音乐,蹲立于琴头。

    老二叫睚眦,形体如狮,性格最是天下暴躁之物,嗜杀喜斗,被人刻镂于刀环、剑柄吞口,亦显示出无限的威风;老三称作嘲风,平生喜好冒险探奇,若是有着险峻危处,它便流连忘返,眷恋不已,今日各处殿角上镂刻的走兽就是它的相像。

    四子蒲牢,一旦受击就会大声吼叫,往往充作洪钟提梁的兽钮,助其鸣声远扬;五子唤做狻猊,形如狮,喜烟好坐,倚立于香炉足上,随之吞烟吐雾,好不逍遥之子;六子就是霸下,又名,似龟有齿,喜欢负重,碑下龟便是它的化身了。

    七子狴犴,是龙宫中最为正直呆板之龙,形体彪悍,颇似那百兽之王的老虎,喜好打抱不平,替人诉讼打官司,那狱门或是官衙正堂的两侧都有其像;八子称作负质,身体似龙,雅好斯文,欢喜时就要盘绕在石碑头顶,玩文弄字;老九螭吻,又名鸱尾或鸱吻,口润嗓粗而好吞,遂渐渐成为殿脊两端的吞脊兽,取其灭火消灾。”

    黄松惊道:“你是那睚眦还是狻猊?”心中暗暗忖道:“如果是狻猊,那就好办多了。”却听得敖劫得意道:“老五懒惰烟鬼一个,我如何会是他?自然是恶人的祖宗睚眦了。”黄松不由叫苦不迭。

    青衣连道不对,杨起与祁恬问他缘由,却说龙之九子并非如敖劫所言。敖劫怒道:“我是本龙,难道还会骗你不成?是了,我们南海一族的龙之九子与其余三海不同,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自然是不能知晓的。”

    青衣不服,道:“有何不同?”

    敖劫道:“你们听好了,东、西、北海的九子老大唤做品质,形似大龟,喜好负重行走,也就是那碑下龟了;二子与我家老九相似,也唤做螭吻,形似兽,喜好登高张望,聊以释怀,平日里总是站在屋脊之上,轻易不肯下来;三子饕餮,却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整日里立于鼎盖,无所事事。

    四子唤做蚣蝮,好立不好坐,以后索性站立于桥柱,也算是称了它的心愿;无子称作椒图,似螺蚌一般,性格内向封闭,不愿与人来往,通常立于门首之处。六子金猊,与我家的老五性情最是相投,形似狮,喜好烟火,一样立于香炉之上;再加上蒲牢、狴犴、睚眦三个,恰为龙之九子了。”

    青衣恍然大悟,方才明白其中的蹊跷。杨起、祁恬、黄松却是听得如在云山雾海之中,依旧不能理清九子的关系。

    陈心如何曾见过这等场景,心中忧惧之时,双手颤抖不已,竟将那魔音七焦琴拨动了几下。绿衣文士顿时魂飞魄散,忖道:“敖劫最是厌恶音乐,你此时撩拨琴弦,岂非火上浇油、雪上覆冰么?”

    果然便看敖劫怒吼一声,喝道:“你如此喜欢弹唱,本殿便将你连人带琴一并吞下,从此在我腹中尽兴弹唱如何?”陈心如浑身瘫软,再也把持不住,看敖劫利齿晃晃,只觉得一阵眩晕,便要倒下。绿衣文士大惊失色,慌忙哀求道:“二太子殿下,她不过是无意触动琴弦,绝无冒犯您的意思。还请看在小人薄面,饶她一条性命吧?”

    敖劫哈哈大笑,道:“你也不过是我手下的一个小小亡魂罢了,自身尚且难保,为何还要起她求情?难道不知道本殿每次回到此地,必要一些鲜嫩的血食餐饮么?这女子细皮嫩肉,必定是味道鲜美,我怎可以轻易错过?是了,先前在水下看你们弹奏魔琴,似乎情到浓时正卿卿,看着你愁哭不得的神情,再细细将她咀嚼品尝,实在是人生的一大快事。”绿衣文士又惧又怒,不能说话,只将双臂张开,紧紧护在陈心如的跟前。

    第十章迦楼罗

    祁恬顾不得害怕,大声骂道:“什么龙生九子,各不相同,简直就是屁话。你不仅长相不似龙王,便是性情也与他的宽厚仁德背道相驰,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什么二太子?”一拍巴掌,叫道:“我却明白了,你定然不是南海龙王的亲生儿子,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野种,在此借着龙宫的名义招摇撞骗罢了。”

    杨起心中也是气愤不已,暗道:“一个女儿家尚且不惧强权雄威,我他日若要成为一代剑侠,怎可在此落後于她。”便大声道:“不错,哪有听说过龙神跑来吃将活人的?龙宫太子个个神骏非凡、气宇轩昂,怎么会如它一般狰狞猥琐,跑到这遥远之地丢人现眼?”

    他二人一唱一和,只气得敖劫脸色青白不定,一只巨爪从空拍来,便要夺命。黄松与青衣不敢懈怠,搀扶起陈心如往树林里跑去,绿衣文士紧紧跟随,又挑了一处草木繁盛的地方藏匿。

    杨起大声道:“果然是假冒龙宫皇族的浊物蠢才,这番被我们识破了真面目,便要杀人灭口,以全劣迹了。”

    祁恬道:“钱塘离此何止千里之遥?它辛辛苦苦来到这掩月湖,或是被真龙太子追赶,无奈之下逃遁而至罢了。”二人身手倒也敏捷,往边上拼命窜跳,好容易避开了这一爪,便看地上尘土飞扬,轰然震颤,不觉面面相觑,皆道:“好厉害的力道。”

    祁恬不待敖劫反应,张弓搭箭,一支铁羽如飞而去,直逼它的咽喉,却如撞在了铜墙铁壁一般,磕碰了开来。敖劫冷笑道:“这种弓箭,莫说一支,便是一千支、一万支,也伤不得我的分毫。”

    杨起见势不妙,大声叫道:“那你尝尝本剑侠的驱剑屠龙斩恶之术如何?”祁恬咦道:“不过就是普通的仙家飞剑之术罢了,你也不过刚刚入门,如何添上这么许多的文字,既是屠龙,又是斩恶?”

    敖劫呸道:“不知羞的小娃娃,你那法术若是果真如此高强,我还一定要见识一番才成。”舍了祁恬,便奔杨起而来。方走得几步,见眼前亮光一闪,原来是杨起放出匕首,狠狠扎将过来。敖劫一爪挠去,匕首滴溜溜转了个圈,反从它的身后刺去。

    敖劫哼道:“不过就是让匕首绕上几个圈而已,这等寻常的驱剑术,还能屠龙斩恶么?休要大言不惭,笑话死人了。也罢,我便不再躲闪,让你刺扎个痛快好了。”干莫小匕与它身上的磷片相撞,火星四溅,铿锵有声,却偏偏扎不进去。杨起收发几次,结果莫不如此。

    黄松看得心惊肉跳,有心过去帮忙,却不知如何是好。绿衣文士看他焦急,便道:“此时若是能够扰乱敖劫的心神,或许还能有机可乘。”青衣眼睛一转,道:“他最是厌恶音乐,不妨就用那魔琴弹奏一曲,看它如何忍耐?”绿衣文士略一沉吟,抚琴而奏,正是一曲《凤求凰》。

    敖劫怒声喝道:“连你也敢反抗本殿么?早知如此,上次回来之时便要将你的魂魄打散,叫你元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绿衣文士看陈心如昏迷不醒,更是恨意甚然,那琴声悠扬远飘,丝毫不得松懈。

    杨起与祁恬与它百般纠缠,渐渐气力不济,险象环生。杨起对那匕首道:“人人都以为你是神物,却未曾看见带来什么好处。今日我若是死在此地,你也没了主人,从此就沉在这掩月湖中安眠好了。”言罢口诀一念,又将干莫小匕投了出去,其后心念一动,却不知是何缘故。

    敖劫道:“你投了多少遍,始终未能成功,难道还不肯死心么?既然如此,我便将你的宝贝匕首折断,看你还有什么其他能耐?”一爪往前抓取,方要掳获,却看干莫小匕寒光一闪,匕身突然暴长了一尺,便如短剑一般,正扎在爪心的鳞片之上。

    敖劫一阵疼痛,方待伸出另一爪要去拔除,见此匕首如有灵性,自己脱落了下来,又回到杨起的手中。祁恬奇道:“它的外形如何变化了,一时竟然大了许多。”

    杨起愕然道:“我不能知晓其中的道理。”蓦然想起当初茶斋赠匕与灌输妖元气之时说过的一番话,不禁喜道:“它果然生出了一些变化,与先前大不相同了。”轻轻抚摸匕身,自语道:“先前心念一动,难不成也是你我心灵相通的原因么?”

    敖劫看手心被扎了一个小孔,却未见有鲜血流出,不觉哈哈大笑,看见杨起,怒从心起,吼道:“你这凡人,如何胆敢伤害神祗?便不怕承受报应么?你要屠龙,那我便可屠戮天上的玉皇大帝了。”

    敖劫张口要来吞噬他们,却听得半空有人沉声道:“你本是龙宫太子,虽然他日也不能继承南海大统,但也该自珍自重金枝玉叶的身份才是,如何敢对上天不满,说出刺王杀驾的毒话?”

    敖劫怒道:“本殿就爱如此,你能怎样?”空中那人叹道:“本来看在南海龙王的面子,尚想饶你一条性命,不料你桀骜不驯,执意逆天。也罢,我既是八部天龙之一,得天帝和佛主授权,可随意清理孽龙,今日便不用将你送到天廷斩龙台去,就此正法好了。”

    敖劫却是不信,道:“好狂妄的愚人,如何敢在这里胡说八道。”